林忱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拉入了一个满是清冷气息的怀抱中,他的身高和金丹期修为的师尊相当,但对上现在的师尊,仍旧矮了半个头。
穆箴言微微俯身,额间相贴,额前的白色长发顺势滑落,与对方柔顺的青丝交缠。
林忱呼吸一滞,薄唇微张,对上他低垂的眉眼,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瞬间陷入一片虚无之中,再睁眼时,又一次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白衣男子端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他单手撑着脑袋,“可会下棋?”
眉眼中透着笑意,灵魂比起本尊,似乎要亲和许多。
林忱还没搞清楚现状,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到了师尊的紫府世界中,他走到石桌前,上方摆着的棋盘已不是最初所见,似是特意换过。
林忱在他对面坐下,委婉道:“略懂。”
“可是觉得疑惑?”
林忱点了下头,“是,还请...师尊替我解疑。”
“将我当成你师尊即可,我亦是他。”男子让林忱先执子,不急不慢道:“你心念初起,此地适合修心。而他若想将你送进来,需与你神魂有片刻接触。”
林忱指尖轻拈黑子,落子声清脆悦耳,原是自己想多了。
“师尊可知为何我心境沉不下来?”
“不知。但世间万物,所念无非贪、嗔、痴三样,而你,当是后者。因何而起,便因何而灭。”
桌上黑白二子错落,恰似星罗棋布,但若细观,会发现黑子所下目无章法,全凭感觉。
而白子所落,反倒有些哄着黑子的意思。
林忱口中的略懂,竟是真的略懂。
“若是因师尊而起呢?”
此言一落,林间清风乍起,花瓣簌簌飘下,落到两人肩头,平添了几分缱绻感。
穆箴言轻笑出声,“你一生所遇不过寥寥数人,只是与我走得近了些,才会因此乱了心神。等你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会知晓,凡尘不过是过眼云烟。”
相较于修士成千上万年载岁月,林忱这短短几十年,确实只能称之为短暂。
师尊的回答意义不明,林忱听的也是半明半昧,他想知道的,一直是师尊为何待他这般好,他问过数次,却不曾听过确切的回答。
在禅房时因大白一语陷入魔怔,想来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林忱眼眸流转,换个问法,“师尊可否告诉我,大道所引,指的是什么?”
这句话,是最初两人见面时,穆箴言说过的其中一句。
林忱这一记,就记了十二年。
穆箴言亦有些意外,眼底泛起一丝波澜,唇角微抿,“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道。”
道?
林忱执棋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更为不解。
“非是我不愿告诉你,其中因果太重,你此时还无法承受。”
“那师尊待我这般好,也是因为我身上的‘道’吗?”
林忱在意的不是这因果,而是对方的行为。
前世短暂三十年,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心态,如今听到这个说法,却仍是忍不住心里泛酸。
穆箴言摇头,平静道:“收你为徒,确实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但待你好,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林忱眼睫轻颤,瞬间释然。
丹田内涌起一股暖流,正缓缓冲击着他的筋脉。
林忱周身被绿色灵气萦绕,手中黑子还未落下,就已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一念之间,金丹中期已成!
穆箴言向他投去视线,当即明白了本体为何会把他送进来。
此方紫府世界,一草一木,就连林忱手上的棋子,皆是穆箴言道蕴所化,放眼整个乾元大世界,也不见得有比此地灵气更浓郁之地。
林忱心中愁思化解,修为自会随之攀升。
穆箴言看着周身被绿色灵气萦绕着的林忱,眉头并未舒展,修为是提升了,但心魔仍未消除。
他的执念,并非此事,兴许他自己都不知是因何而起。
穆箴言轻叹,头一回觉得弟子难带。
林忱从忘我境界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澄澈如镜的湖中,丹田灵气又多了数倍,因为师尊的一席话,竟直接突破了。
此地不再禁锢他的灵力,但识海中的大白依旧无法出现。
林忱心神一动,转瞬间来到桃树下,石桌上棋局还保持着原样。
他再次看向自己下的棋子,指尖摸了下鼻头,隐隐生出了几分尴尬来,也就师尊会这么哄着他玩了。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他竟还会觉得师尊是看中了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心态仿佛被什么东西影响到,像是失了智,一改他往日作风。
穆箴言躺在粗壮枝干上,眉头轻挑,“你心中所念,想来并不会影响你的道,两日过去,你也该出去了。”
林忱一愣,他认为自己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除却理清大白出现的原因和气运一事外,并无其他杂念。
这两件事情,又怎会影响到他。
林忱俯身行了一礼,“是,多谢师尊指点。”
“他不是曾跟你说过,无需客套?对我,亦是一样。”
林忱淡定道:“弟子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仰躺在枝干上的人影衣袖一扬,下一秒,林忱已然回到禅房中。
细碎的晨光从窗纸透进来,穆箴言正坐在先前林忱所坐的蒲团上,指尖有意无意的轻点着桌面。
林忱在紫府世界中的一言一行,尽数落到他眼中。
“可还有不适感?”
“并无。”林忱看着这个熟悉但是冷意更甚的师尊,又道:“今日进行的比试,师尊可还会与我一起观看?”
不知为何,师尊并未换回跟他年纪相仿的模样,就此出现于人前,怕是整个陀仙门都要抖三抖。
不等对方回答,瞬间又换了个地方的林忱,已经知晓答案。
然而阁楼中,玄渊早早就坐在那里,这几日日不见林忱师徒二人的身影,一个人虽觉得自在,但总觉得少了几分趣味。
玄渊朝二人瞥了一眼,手中的酒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