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安忽然瞪大了眼睛端详着这幅画,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去看这画的每一个的笔触,去看那些深刻复杂纹理,去看那些明暗交杂的色彩。
他在这幅画上看到了一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绘画技法,一种只有在西方油画里才会出现的厚涂画法,丰富的色彩和强烈的风格仿佛一个黑洞,吞噬了他的理智和冷静。
“这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啊……”
终于,楚辰安在画的右下角看到了一行小字,潮水一般的错愕瞬间将他吞没,以至于他都完全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莫大的危机之中。
那行小字是标准的碑帖行书:
弱水悠悠千古恨,无物不沉愁煞人。
蛟龙隐现波涛里,难渡凡心一寸真。
寻舟何处觅归程,怕见佳人化楫身。
但愿风来破浪去,与君共渡弱水深。
落款人:
“蓝星华夏湘省张之诚。”
最下面还有两行小字,看起来像是自问自答:
螭吻?
痴吻。
楚辰安终于觉得自己是疯了,彻底的疯了,他居然在穿越后的诡异世界,看到了前世的大学老师——张之诚。
张之城是他的近代史老师,也是一名历史学教授,华夏湘省人士,楚辰安上大学的时候经常选修他的课混学分,去了不仅能听故事,还没有结课考试。
张之诚是一个家学深厚的教授,其父母和爷爷辈都是知名学者,他本身也参与过很多重大项目的开发工作,属于领域内绝对的专家。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张之诚和楚辰安的私交也不错,虽然楚辰安经常和秦缘依逃他的课去外面玩,张之诚也从不会给他俩记旷课扣分。
楚辰安和张之城在一些认知和看法上有着高度的统一,所以张之诚也把他视作朋友,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忘年交。
所以楚辰安对于张之城这个人了解颇多,他知道他不仅是个大学教授,同时也是个在绘画和音乐上有很深造诣的人,他很擅长绘画和古琴。
看着那些来自于张之城的字迹,每一个字都让楚辰安无比的熟悉,还有这标准碑帖行书风格的字,无一不代表这画确实出自于他所认识的那个张之诚之手。
“难道张之诚教授也穿越到这个世界了?”
楚辰安心中思绪翻涌,仿佛潮水一般难以平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穿越或许不是偶然,而是处于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来自于张之城,或者任何和他们有关联的人和事。
“佳人……是指这个画中的女子吗?”
楚辰安仔细咀嚼着画里的意味,他大概能理解这诗的意思:
弱水河啊,你的深沉让人忧愁,不论什么东西掉进去都会沉没,真是让人无奈万分,虽然传说有蛟龙可以渡过,但我又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她成为那渡河的舟楫呢?于是我只能到处去寻找那能够载人过河的大船。
楚辰安再次看向了画中女子那娇美的容颜,他在那微蹙的眉宇中看到了些许的忧愁,似乎是因为心有所忧。
“只有蛟龙可以渡过弱水……”
这里的弱水不知道是说之前楚辰安见过的小弱水河,还是传说里从昆仑山上流下的弱水,也确实有龙可以渡弱水的说法。
“怎么舍得让她当作渡过弱水的舟楫……”
如果能渡过弱水的是蛟龙,他又不忍心让这女人化作渡河之物,不就代表这女人是蛟龙?
而诗下面的螭吻就是神话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之一,排行第九,相传它是龙与鱼结合所生,因此形象为鱼龙。
莫非这女人是螭吻所化的妖?
“啧,螭吻的发音和痴吻一样,这谐音……”
这女人从面相衣着上来看,似乎是这个古代世界的人,张之诚又为什么会和她有交集,甚至于有深厚的感情?
如果这种感情是他穿越之后才有的话,那么张之城可能很久之前就穿越而来了,并不是和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张之诚老谜语人了,就不能写清楚点吗?”
楚辰安不禁在心里暗骂,这种文青人就喜欢搞点隐喻。
他忽然联系到了现在所处的这座大坟,这坟据制香人所说就是一艘船墓,所以这里可能就是张之诚找到的“舟”。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渡弱水,难道是有人在逼迫他和这个女人,如果找不到办法就会利用这女子渡河,而这渡河过程会让这女子付出极大代价,所以张之城才费尽心思找到了这艘墓船?”
楚辰安心中顿时涌起了无数个问题,但是却无法得到解决。
“可是结果呢?他成功了吗?他现在人又在哪里?”
他的目光重新停留在那行张之诚的签字上,思绪也瞬间被拉回了最后一次见张之诚的时候。
张之诚是在他华夏的住处接待的楚辰安,那是一座苏式风格的园林别墅,风景和建筑都非常的古色古香,曾经让大学时期的楚辰安大为震撼。
本来里面应该摆满了张之城的画作,他喜欢到处旅游,然后用画笔记录所见到的美景,经装裱后挂在院子的亭台楼榭里,像是属于他的个人画展。
但是这一次却摆满了各种奇怪的雕塑,以及大量的历史拓本以及壁画,乱得就像是刚出土时考古现场一般,就连他最喜爱的素冠荷鼎(一种长得很像荷花的兰花)都枯萎凋零了。
张之诚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双颊凹陷身形瘦削,双目之中已经没有往日的儒雅风采,连说话都有些没力气。
楚辰安记得当时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还指着那盆素冠荷鼎,问张之诚为什么不给它浇水,要是这么不好养还不如在院子里的池塘里养点真的荷花。
而张之诚只是用一种无助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颓然地坐在铺着手稿的地面上,双手掩面长叹一声道:
“小楚啊,我深深陷入历史虚无主义了。”
楚辰安不知道这文青又犯什么病了,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哎,张老师呐,你这个思想觉悟得批判啊,历史虚无主义要不得……”
张之诚摇了摇头,略有些皱纹的脸反让他而更具有书生气质,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疲惫:
“不不不,不光是历史,我发现我们这个世界都是虚无的,我们的土地和空气,我们的过去和未来,以及任何的历史文化都是虚无的……”
楚辰安看着有些疯癫的张之诚,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个儒雅随和学者的精神世界似乎在逐渐崩塌。
“张老师,你最近是不是科幻作品看多了?”
张之诚忽然抬头看着他,双眼之中遍布血丝,旋即又不安而躁动地低下头,用双手揉搓着有些脏乱的头发。
“我们的世界……只是一种高纬度在低纬度的投影,怎么形容呢,我们的世界其实是更高纬度生物的一场梦,不,是一种具象化,一种……”
张之诚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似乎陷入了表达的混乱之中,他的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还时不时地蹦出一两个楚辰安听不清楚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