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澜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是嫁进瑞阳侯府一年后,才遭孙妙筠暗算殒命。
那一年,她虽满心思扑在,讨瑞阳侯府对自己的认可。
成为世子少夫人后,消息闭塞。
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每次光鲜亮丽地顶着少夫人的身份,随贺夫人一起出席,京都各大世家的赏花宴、升迁乔迁宴之类。
不知是在哪家府中赏花,她听闻了一些太子妃与太子的传闻。
听闻,太子身性残暴,动辄杀人取乐,京都的深闺贵女们都惧怕太子。
只有前来和亲的太子妃觉得太子,英勇神武,像她大堰的男子。
是以,太子对这个和亲公主很是宠溺,哪怕是见了皇后也不舍,让她屈膝向皇后行礼。
更是守卫森严的东宫正殿,也任由她的婢女们自由出入。
和亲公主嫁入东宫不过两月,便被太医院的太医查出有了身孕。
沈清澜不禁回想起大婚当晚,单薄衣衫下独属于男子紧实、魁梧的阔肌。
他像一头护食的猎豹,贪婪地舔舐着送到嘴边的食物。
而她不知羞耻满嘴溢出不成语的调子,一串接着一串,似欢愉,似痛苦......
还好!
还好,她在最后一刻,制止了二人的错误。
“孤与太子妃大婚还不到一月,让大堰公主为我东宫侧妃,怕是会委屈了尊贵的公主,”
羡临渊绕出席坐,对着轩崇帝道:“儿臣倒是有个提议,三皇弟生母乃是皇后,至今正妃之位空虚,不如......”
羡北辰闻言手中的杯子险些被他捏碎。
还不等羡北辰起声反抗,皇后立即温婉大方道:
“太子顾念手足情深,母后很是感动,可你三弟不成气,至今才上朝辅助你父皇,不像太子能担大任。”
皇后看了席坐上的阿娜公主。
此女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所生,空有一副好皮囊,背后无依无靠,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入了东宫,将来为她们所用。
怎配嫁与自己儿子?!
况且,正妃的位置她早已有了人选。
皇后似惋惜地道:“是本宫的儿子没这个福分。本宫瞧着太子与阿娜公主才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梅贵妃眼见自己多日努力的成果,眼见要鸡飞蛋打,跳出来维护道:
“阿娜公主本宫瞧着喜欢是喜欢,可太子与太子妃二人心意相通不过一月,怕是这时与公主成婚,会委屈了阿娜公主。”
“阿娜不委屈的!”阿娜绕出席位施了一个标准的轩崇礼。
她的目标本就是成为东宫的妃子。
只要能嫁入东宫,大堰王才不管她是正妃还是侧妃。
若未能如愿嫁进东宫,才是她的噩梦!
阿娜将内心的焦急隐藏得极好。
只见她看了一眼沈清澜,声音甜甜地道:
“本公主瞧着太子妃人美心善,本公主愿与太子妃一同祀奉太子殿下,为太子殿下延绵子嗣。”
阿娜说完垂下头,一脸娇羞不敢抬头看向众人。
羡临渊见身后之人不说话,回望她,出言问道:
“太子妃迟迟不说话,可是有意见?”
沈清澜回想着大婚当晚,自己愚蠢上演的那一出“夫唱妇随”。
并未察觉自己的脸颊在燃烧,心跳在加速。
她像一个偷窥别人颠鸾倒凤,被人发现的偷窥狂。
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
她条件反射般拉回飘远的思绪。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问她是不是有意见吗?
她对他或是对他做的决定能有什么意见。
二人早就约定好了的,在外人面前,要扮演得夫妻和睦。
沈清澜见他对着轩崇帝跪着。
她立即去到他身边,行礼道:“儿臣一切都听太子的。”
殿内众人脸上的颜色瞬间变得五彩缤纷。
皇后脸上的笑容呼之欲出。
她这一辈子所受的屈辱,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勉强压下。
“太子妃温婉大度,可喜可贺!”
皇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着阿娜叮嘱道:“这往后都是一家人,公主不远千里而来,举目无亲地,若是闲来无事多去凤仪宫坐坐。”
阿娜如愿,内心欢呼,向皇后盈盈施礼应下。
沈清澜因自己一时走神,胡言乱语下,给羡临渊定下太子侧妃。
此事已成板上钉钉的事。
*
婚事不过是昨日的接风宴定下的,彼时东宫已经张灯结彩,大红色的喜字贴满院落各处。
院中宾客满坐,丝竹之声,恭贺之声,萦绕着整个东宫。
侧妃进门,因着老祖宗的规矩,无需拜天地一连串的礼仪。
阿娜彼时已经换上轩崇的喜服,盖上盖头,端坐于红帐下。
阿娜的四名陪嫁婢女静静等候在一旁。
今日是她为数不多值得开心的日子。
那日她坐于花车之中,将自己随行的干粮全都赠于城中的百姓。
她从那些百姓的议论声中,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太子与太子妃的传闻。
太子一曲剑舞名动京都。
城中百姓都在盛传,他是一个待人宽厚的储君。
他与太子妃的相处日常,能这般和睦,而太子妃和离妇的身份,更是让她吃惊。
“太子为何还没来?”
盖头下的阿娜红唇微启,问她房中的几名陪嫁婢女。
“你们去看看。”
阿娜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想。
她在此坐等了如此之久,太子不会是去了太子妃那边了吧。
毕竟,城中百姓们都在传她们二人的佳话。
“阿香,你速去查探。”
阿香是阿娜的心腹婢女。
她很感激阿娜将自己带出大堰皇宫,对她的吩咐唯命是从。
“是。”
她出去后,没一会儿,门被人推开,一阵喜庆的丝竹声入耳。
听脚步声,似男子。
隔着碍眼的红色盖头,她能感觉到其余三名婢女都去了门外候着,并贴心地将门带上。
坐于床沿的人,内心一喜。
因为紧张,她白皙如玉的双手紧握住,大气不敢喘。
她的一颗心狂跳。
昨日大殿之上,初见他时,她便被他苍松翠柏的身姿吸引。
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轻轻抬手整理衣袖,都显得那般优雅从容。
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过去曾经在大堰受到非人的待遇。
他的脸宛若刀刻,面如寒霜。
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人,未必能有他一样的毅力活下来。
他的难,他的过往,她能理解。
只要他能将对太子妃的疼爱,哪怕分三分之一。
不!
分一半给自己,她便心满意足。
她能感觉她的脸因为心跳加速,也跟着发烫起来。
她期待着红色的盖头,被男子的手掀开的那一刻。
来人正往她这边走来。
近了,更近了。
她手中的帕子被她捏成了一团。
很快,一双黑色的宽大翘头皮靴,出现在红色盖头下方。
这双靴子她再熟悉不过。
她抬手扯下红色盖头,气急斥道:“怎么是你?!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