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赵家村时,夜色蒙蒙。
司语知道凌晨三点的天,肯定黑着呢。
取出在学校借的露营灯。
挑在竹竿顶上,再把竹竿根部插进土里。
坟地四周,瞬间亮了!
宝舅舅吩咐赵伟杰,跪在坟前。
教赵伟杰磕头祷告说,妈妈,儿子送你去家乡,等云云的。
然后,众人都跪下叩头。
叩完头,开始挖坟。
人多力量大,很快便见了棺。
赵大强当年没用好棺材。
棺材已经腐烂了!
地下十年,拨开棺板,谷秀兰已经白骨化。
亏是凉天气,没啥异味儿。
谷秀宝和树儿,还有赵伟杰,都哭了。
司语和毛毛豆豆,对谷秀兰没记忆。
豆豆看赵伟杰哭,跟着也哭。
司语和毛毛换了芯,伤心不多。
只是想到,那塞在席子里的百元大钞。
乡下母亲的艰辛,让司语有些心疼谷秀兰。
想着到谷秀兰的家乡,给谷秀兰买材质好的棺材,好好葬她。
司语把准备好的红绸缎面,递给赵伟杰。
赵伟杰安照舅舅的指点,按着顺序捡好谷秀兰的骨头。
放到红绸缎中,包好系在自己后背。
从墓里爬上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
众人忙着,把坟填平。
忽听远方有嘈杂喊声。
有人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叫,快呀,有人偷尸了,操家伙呀——
就说这田贵花,听说谷秀兰家来人了。
要带走谷秀兰的尸体,去家里葬。
赵家村这地方,人还未完全开化。
有盗女尸陪孤男的葬俗。
死人夫妻归葬,到阴间自然还是一家。
田贵花是寡妇,死后自然要归葬到赵大的墓里。
赵大强死后,自然归葬谷秀兰的墓里。
这谷秀兰要是刨走。
赵大强肯定要和田贵花的衣冠合葬。
田贵花尸体归了赵大,衣冠归了赵大强。
到了阎王爷那儿,二夫一女。
传说女子要从中间劈开,一男持有一半权。
这得多疼,连做鬼也只有半边身子。
若尸体衣冠都归了赵大强,到了阴间,田贵花可断不想做赵大强媳妇的。
赵大强的爹娘可不是善茬!
所以,决定和赵大强在一起时。
田贵花就和赵大强说清楚了。
死后自己归赵大,和赵大强再无瓜葛。
赵大强想着,死后有谷秀兰。
成不了孤魂野鬼的,自然是答应了!
前儿谷秀兰娘家来人了。
田贵花担心,这买来的媳妇,家里找到了都会带回家。
死了的人,娘家人不会真要刨回去吧!
活着娘家没拿到彩礼。
死了会不会刨回去配阴婚,再得一笔钱。
田贵花跟赵大强说这话时。
赵大强是断不信的,不通过我,谁敢动我家坟。
田贵花刚好起夜,看到坟田有灯光。
再顺着梯子爬到房顶,看到坟田有人。
连忙喊赵大强,真有人盗尸了。
赵大强慌忙穿好衣服,提了铁锹,向坟田跑。
田贵花看坟地里,有七八个人。
怕赵大强吃亏。
跑到庄上,大喊大叫有人盗尸。
这还了得,跑赵家村来盗尸。
听到消息的赵姓人,都拿了家伙向坟田跑。
这黑压压的几百口人跑过来。
谷家父子和四个校工,都吓坏了。
这搞的啥,那么多人干啥?
刨人坟是大事,不会来干架的吧!
司语安慰,别怕,这肯定有人挑事。
掀动不明真相的人来操蛋。
司语站在前面,赵伟杰背着谷秀兰的尸骨,站在司语左边。
赵伟帅站在司语右边。
毛毛跑到司语前面。
司语双手放在毛毛的肩上。
毛毛长个子了,头顶已经能顶到司语的下额了!
几个人静静地,看着人奔过来。
跑到面前的赵大强,看到是赵伟杰一家。
吃惊地停下脚步。
豆豆已经请校工叔叔,拔出竹竿,拿掉露营灯。
累累巴巴地,把竹竿连抱带拖地,拿到司语面前。
司语连忙把毛毛向身后拢去。
伸手拿了竹竿,笑着夸赞豆豆:“好闺女,棒棒哒!”
赵大强看司语拿了竹竿,连忙后退几步。
奔过来的人,看到是赵伟杰。
也都退到一边,看看赵伟杰背着的红包裹,再看看已经填平的谷秀兰的坟。
来人大体明白,这是儿子刨坟。
别人干系不了。
父子之间的事,是人家家事。
看个热闹罢了,多嘴不得。
赵大强越过司语,直接命令赵伟杰。
“把你妈妈埋下去,你刨你妈妈的坟干吗?”
赵伟杰平静地说:“带妈妈去看外婆!”
这几年和司语一起生活。
司语帮着赵伟杰,一点一点地拾着自信。
再到学校读书,越过大龄读高中的尴尬。
自然又多了一份从容。
赵伟杰又想着,司语至今把他当个孩子。
连同床眠都不愿。
今天让司语看看。
我赵伟杰,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真的抬头挺胸地面对赵大强,好像也没什么畏惧了!
田贵花跑到赵大强前面,高声说:“哪里有带死人骨头去看外婆的,这是盗尸。”
众人无言,静看热闹。
赵伟杰看着田贵花说:“我妈说过,死后葬她家乡!”
田贵花急道:“你妈葬回家乡,你爸咋办,让他百年后,当孤魂野鬼?”
这一句,提醒了赵大强。
赵大强连忙喝令赵伟杰:“你个不孝子,白养了,你妈是我老婆,夫妻合葬,天经地义。”
赵伟杰依然平静地说:“现在,田贵花是您老婆,您和田贵花合葬,天经地义。”
田贵花说:“我们是二婚,死后各归各家。”
司语笑道:“二婚死后,阎王爷把你一砍两半,前夫后夫,一人一半。”
“你胡说,我和赵大合葬,大强只要和秀兰合葬,阎王爷才不砍呢!”田贵花连忙说。
司语笑着说:“还是要砍的,婆婆人家娘家父母要带回去,将来葬到父母身边的,这是多大的福气,你等着砍吧!”
田贵花向赵大强说:“我是决不和你合葬的,你不留下谷秀兰,你等着当孤魂野鬼吧!”
又转向众人说:“你们等着,娘家来刨坟开了头,以后,这坟地的女人,都得让娘家刨回去配阴婚。”
树儿忍不住怼田贵花:“放屁,我姑姑带回去,是葬到祖坟里,才不是配阴婚。”
田贵花听了不平,谷秀兰就配在赵家祖坟,让公婆搓磨,凭啥葬回娘家祖坟,让爹娘疼爱。
“你个小兔崽子,一个外姓人跑来撒野,你敢骂我。”田贵花边说,边冲过去要撕树儿。
田贵花是要挑起赵姓人脾气。
好趁乱撵了谷秀兰兄侄,好把谷秀兰埋回坟里。
司语抡起竹竿,敲了田贵花的膝盖。
笑道:“你个外姓人,敢欺我表弟。”
田贵花跌坐地上,抱着膝盖减疼。
赵大的近族上前。
田贵花连忙说:“给我打!”
司语抡着竹竿笑:“你们都是赵大家的近亲,田寡妇把赵大强,带到家里过日子,赵大坟头绿油油的,都要气死了,你们还护着田贵花。”
赵大强的近族,也围过来。
对赵大的近族说:“人家爷儿父子的事,轮不到你们动手,也轮不到我们动手。”
田贵花叫道:“我要他们打的是谷家人,又不是司语。”
司语乐了!
“谷家人是我们家老娘舅,凭什么给你们打,你们谁家老娘舅来了,愿意给别人打?”司语看向众人问。
赵二奶奶高声说:“老娘舅是座上宾,谁个敢得罪!”
众人点头!
田贵花不扯谷家赵家的事了。
向赵大强叫道:“你家的事,你解决,去把谷秀兰葬回去。”
赵大强当然听田贵花的。
过来抢赵伟杰的背包。
司语抡起竹竿,敲了赵大强的膝盖。
赵大强痛得跌坐地上。
田贵花大叫:“还有天理吗?儿媳打公公,赵家人都死了吗?”
又有人要上前。
司语大声说:“我公公欺负我婆婆,我打公公活该。”
赵二奶奶笑道:“打得,活该!”
田贵花和赵大强,抱着膝盖揉,疼得站不起来了!
司语带着赵伟杰准备走。
村里长辈们拦下司语。
说道,开了娘家刨坟的先例,确实后患无穷。
赵伟帅站到高处说:“不会有后患,谷大婶的事,众所周知。现在,人家父母健在,要女儿骸骨,儿子同意,合理合法!”
“人活着还是死去,父母孩子关系永恒不变,责任也不变。夫妻结婚法律保护,离婚便没了关系。父母孩子关系,断不了!人生前要儿女孝敬,死后要儿女上坟!”
“这是赵伟杰的妈,由赵伟杰决定葬在哪里便葬在哪里!”
“娘家刨坟,儿子不同意,你们说说,哪个娘家刨得了?”
赵伟帅又向众人挥挥手。
“都散了吧,我是村干部,我说没后患,便是没有后患。”
众人想想也是,谷秀兰是拐来的。
谷秀兰受的那罪,死后还要让公婆搓磨。
人家儿子愿意,咱多啥事!
咱儿子又不会同意舅家刨坟。
赵大强活该死后做个孤魂野鬼,或者得半个田贵花。
众人渐渐散去。
赵伟杰背着妈妈,跟着上车。
田贵花忽然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