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柜台前,有不少人围观。
苏蔓蔓陪着娘过去挨个看着,一旁的桃红叽叽喳喳与青鸾激动地讨论着。
前世的苏蔓蔓,后宫之首的位置坐了五年,华贵稀有的首饰珍宝看多了,眼前的这些小玩意便不算稀奇了。
娘与两个婢女看着,赞许着,她便频频点头,附和着。
须臾,一名眉眼清秀的小伙计迎上前,打招呼道:“小的乃金丽绣坊铺的前台伙计小唐,夫人,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小的包您满意。”
林氏温柔笑着,柔声道:“帮我女儿置办一些衣裳首饰,可有适合她的款式?”
“怎能光给我置办?”苏蔓蔓莞尔一笑,“也寻一些适合我娘的款式,还有身后的婢女,也给她们置办两套衣裳。”
小唐精明的眼珠子打转着,笑意盈盈道:“夫人,姑娘,请随小的来。”
他将几人领到一处柜台前,热情介绍道:“内室有新进的一批新衣裳,这里是可供搭配的首饰,请夫人、姑娘鉴赏。”
说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沉香木盒,打开。
明黄色的锦缎铺垫上,静静躺着一枚簪子。
赤黄色的纯金打造簪身,其上雕刻着做工精致的藤枝纹路。
簪头是红梅花瓣结构,赤金环绕,中心镶嵌红宝石。
红梅傲雪簪,手工精良,造型独特,红梅栩栩如生。
“真好看!”有人在旁边惊叹出声。
“谁若戴上这枚簪子,定会艳压群芳,美不胜收。”有人附和。
“可惜这位夫人先看中了,若是她不买,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林氏看着心中欢喜,眉眼带笑,眼神中多了一抹光彩。
伙计见此,将簪子恭敬递过来,“请夫人细细鉴赏。”
林氏伸手去接,簪子刚碰到指尖竟脱手而出,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簪子……”林氏惊呼一声。
身后人群忽得攒动,挤过来。
苏蔓蔓望一眼忽然异动的人群,眉头微蹙,伸手将林氏揽在怀中,护在身后。
“快让开!”桃红眼疾手快,拨开人群,弯腰去捡簪子时,当下傻眼了。
那枚金灿灿的簪子躺在地上,簪身变形,镶嵌的红宝石花瓣儿零散脱落,完全失去了刚才的精美。
一枚红梅傲雪簪,毁了。
众人全傻眼了,纷纷后退好几步。
伙计小唐怔愣一下,当即变脸,“夫人,此枚簪子是金丽绣坊铺新出的精品,一枚簪子足足万两银。”
“夫人损害此物,务必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他先发制人,一口咬定簪子是林氏摔地上,才会被人踩坏的。
林氏面色难看,拽着苏蔓蔓衣袖,诉苦:“蔓儿,我没接住,他就松手。”
她的声音越发低了,“今日,我们仅带了三千两银子……”
小唐离得近,听到她的话,板脸道:“这位夫人,是您喜欢这簪子,小的才给您拿来鉴赏。也是您没拿稳,才落在地上,被人踩坏的。众目睽睽之下,夫人莫要抵赖啊!”
他此话一出,众人眸光齐刷刷落在林氏身上。
林氏感觉自己被放在炭火上烧烤,一张脸滚烫通红。
人群中一名粉衣少女,瞥一眼苏蔓蔓,提高音量道:“这位姑娘看着面熟,看着是礼部侍郎苏府的大姑娘。”
“那个被送去乡下的病秧子。”有人惊诧出声。
“哪里是病秧子,人家是送去外乡为苏府祈福。”有人为她申冤。
粉衣少女反驳道:“祈福乃借口。谁不知道,苏蔓蔓天生霉运加深,克苏府。苏大人迫不得已才将她送去外地教养。”
“你一提醒,倒是有那么一回事。”有人小声念叨:“我听说,近两月来,苏府被弄得鸡飞狗跳。”
“到底什么事?”八卦的人说一嘴。
那人便滔滔不绝道:“听闻苏府老夫人寿辰日,她一回府便将柳姨娘送去监牢,牵连弄死了好几个嬷嬷婢女。”
“真有这事?”此事京师中,并非人人闻之。
乍然一听,众人纷纷心中惊惧,不自觉退后好几步。
千万不要被她身上的霉运噩运牵连。
“这算什么?”
不知哪里窜出个面生的少年郎,撇嘴道:“家兄在朝为官,听说苏大人一直深受皇上看中,刚升迁为礼部侍郎,就因为心善,想着嫡女年岁大了,想寻个好人家嫁了,可却因此遭了祸。”
“最近两个月,苏大人噩运不断,先是摔断腿,上朝时,他心神不宁,引得龙颜大怒,几乎天天被呵斥。”
“……”
“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举办了多少年,从未出过差错,她一去,当晚屋子便走水了。”
“那这枚簪子……”
粉衣少女忽得惊恐捂嘴,念叨道:“金丽绣坊铺从未出现过客人损坏首饰的特例,她一来,好端端的一枚上好红梅傲雪簪子便坏了。”
“真是邪门了。”有夫人撇嘴,干咽一口唾沫,又往外移了几步。
“这样的女子,谁敢娶回府,要命啊!”
传言越传越嚣,一群人眸光审视着苏蔓蔓,仿佛盯着一只怪物般,眼神中藏着鄙夷、厌弃,还有畏惧。
自家女儿被如此妄议,林氏一张脸青红交替,气得嘴唇哆嗦。
饶是她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今日,有人设局,她们遭了暗手。
这些人,分明是想要搞臭女儿的名声,让她背上克人的名声。
歹人的心,真是恶毒啊。
女儿家一旦与命硬相克的字眼沾染上,她今辈子如何嫁一个好人家。
“你们胡说。”
林氏将苏蔓蔓护在身后,“我女儿天性纯良,无克父之说。”
事到临头,她也不愿再维持苏廷贵的脸面了,“是苏大人宠妻灭妾,姨娘残害嫡女,才会寻了由头将我女儿送去外地,让她背负骂名。”
“苏大人摔断腿,是上山寻找柳姨娘母女。”
“柳姨娘入狱,则是我这么多年来,身体抱恙,皆因有人给我下毒。”
“嬷嬷在监牢中承认下毒,畏罪自杀,这一切,与我女儿有何关系。”
林氏一口气说完,愤愤然道:“至于这枚簪子,适才我确实看着欢喜,想要接过来鉴赏一番。”
她眼神盯着小唐,“他没有递给我身边的嬷嬷婢女,反倒是直接递给我,实属反常。”
“我伸手去接时,手尚未触碰到簪子,他便松手,导致簪子掉落在地。”
林氏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小童,一开始本夫人愿意赔付,也是心善,想你一个伙计不容易,不愿与你计较。”
“你……”
林氏眸光冒火,“你竟伙同他人,想毁我女儿清誉,实属该死。”
女儿是她的底线,谁碰,她拼命也要与谁死磕到底。
“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唐一听,不乐意了。
“您出门在外,没带那么多银子,我们可以理解,待会派人去府上取来便是。您这……”
小唐望着众人,诉苦道:“朗朗乾坤,众目睽睽,铁板钉钉的事情,您不能不认赔偿啊?”
他躬身弯腰,一脸愁容,卑微地反驳着。
“就是!”粉衣少女跳出来,“不能因您是礼部侍郎的夫人,便随意欺负一个小伙计?”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
林氏被问住,气红了眼。
可惜眼前的困境,她根本无法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