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宫,寝殿。
贤妃素来爱花,不仅喜欢亲手栽种,也喜欢摘来插瓶。
窗边小几上,她娴静的修剪着一支红梅,打算用它插瓶。
倏然,掌事宫女筑秋匆匆走了进来:“娘娘,殿下来了。”
贤妃稍稍一顿,加快修剪的速度:“你去让小厨房多做几道烨儿爱吃的菜,顺便再把本宫给烨儿做的衣服拿出来。”
筑秋福了福身,转身去办主子交代的事。
少顷,萧君烨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母妃,儿臣回来了。”
贤妃快步走上前,舐犊情深般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母妃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陪母妃过年的。”
萧君烨撒娇般抓起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儿臣不孝,让母妃担心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和母妃耍娇?”
“儿臣不管,有母妃的孩子就是块宝。”
贤妃轻叹:“烨儿,你永远是母妃的心头宝。”
母子相见,势必有说不完的话。
梅花形的案桌前,贤妃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烹煮的梅花茶:“烨儿,这是母妃亲手烹制的梅花茶,你尝一尝。”
萧君烨嘴角噙笑,双手接过,而后放入唇边轻抿了一小口:“母妃的手艺,一如从前,无论做什么,儿臣都喜欢。”
“贫嘴,只怕再过几年,你便嫌弃母妃了。”
“母妃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贤妃宠溺的看着他:“傻小子,娶了媳妇,自然会忘了娘。”
“儿臣才不会忘了母妃,您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贤妃心里甜滋滋、暖烘烘的:“你可有去见过你父皇?”
“母妃放心,儿臣就是从御书房来的。”
“那便好,你父皇虽看中你,可你也不能就此失了分寸。”
“儿臣知道,刚刚父皇还说,我和他是君臣,更是父子,在他面前,我可以随意一些。”
“你父皇的话,听听就行,该有的礼仪规矩,还是不能少。”
萧君烨猛男撒娇:“母妃,在您心中,儿子就那般莽撞不知分寸吗?”
贤妃温柔的笑着看向他:“在母妃心中,你是最好的。只是,天家父子,永远是君臣在先,然后才是父子,你明白吗?”
萧君烨点点头:“儿子又不是蠢才,自然懂得这些。”
“你舅舅家的女儿薛晗蕴过完年就十八了,他想让母妃帮着选户好人家,你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薛晗蕴,贤妃薛湘湘嫡亲侄女,敬忠侯薛敬渝的幺女。
萧君烨仔细想了想,道:“儿臣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不如说出来母妃参考一下如何?”
“你说。”
“靖国公府的大公子许靖,肃国公嫡次子秦文越,云麾将军府长子舒领,丞相次子傅苏,这几个都不错。”
贤妃若有所思:“程国公世子和梁国公世子他们不也没成婚?”
“他们两个有择妻标准,只怕看不上您侄女。”
“本宫虽为贤妃,却也不能乱点鸳鸯谱,俩夫妻过日子,还是要心甘情愿,勉强的捆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其实,娘娘还有后半句:就像我和你父皇一样,我爱他,可永远也成为不了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每次也只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流泪,所以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要再遇见他。
情爱之事如何言说?贤妃的容貌虽远在皇后和贵妃之上,可惜帝王多情,不会永远爱着她,况且皇上的白月光是先皇后苏语棠,自她离世后,皇上于后宫的嫔妃便是“露水情缘”,白月光则永远在他的心尖尖上,而她们一群活人,如何能争得过一个死人?争不过,她也不想争,那便就这样吧!从此,她只一心放在孩子身上,夫君这两个字,将永远从她心底剜除。
萧君烨见母妃神思恍惚,便说:“若母妃不满意,儿臣再帮您想想。”
贤妃回过神,温柔的笑了笑:“不用,待我问问你舅舅的意思,若是他同意,我再和你说不迟。”
“晗蕴都十八了,还是要尽早嫁人,否则好的都被别人给挑走了。”
“说到嫁人,你什么时候把媳妇给娶回王府?”
萧君烨腼腆一笑:“父皇说会尽快下旨让我们完婚。”
“你呀!在母妃面前,还用得着害羞?”
“儿子脸皮也没有那么厚吧?说的好像儿子不要脸似的。”
贤妃好笑的问:“烨儿,你是真心喜欢袁家姑娘吗?”
萧君烨瞬间正经道:“母妃,儿臣是真的爱她,此生也非她不可。”
贤妃半真半假,笑不离口:“这姑娘的魅力可真大,竟能将我儿迷的神魂颠倒。”
萧君烨第一次在贤妃面前为人辩解:“母妃,糯糯很好,也很可爱,儿子爱她的仁善仁心,也爱她的纯粹无瑕,更爱她的始终如一。”
“那袁家姑娘当真这般好?”
“儿臣没必要欺瞒母妃,再者,一旦成婚,儿臣便要与她过一辈子,倘若有所欺瞒,岂非要害了儿臣一辈子?”
“袁太傅亲自教导的孙女,本宫还是信得过的。”
“那您刚刚还说她把儿臣迷的神魂颠倒的?”
“傻小子,母妃不那么说,你会为她辩解?”
“母妃想看儿臣维护她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烨儿,母妃并非是想要看到什么,你爱护她也好,宠爱她也罢,等你们结为夫妻,这都是你这个做丈夫的应该做到的事,她是你的妻子,你莫要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母妃何出此言?”
贤妃无力闭了闭双眸:“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母妃不曾完整的拥有过丈夫的爱,却也不想看到小辈步我的后尘,你爱她,那便爱到底,千万不要让她心灰意冷。”
萧君烨心知后宫女子的苦,帝王多情,他的心和他的爱可以分给很多女子,可这些女子都不会成为他的唯一,哪怕是先皇后在世,也不可能是他心中的唯一。
“母妃,儿臣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贤妃温柔凝视着儿子:“母妃不要求你有多少本事,只要你平安快乐,母妃就心安了。”
萧君烨倏然就很想问一个问题:“母妃,如果可以重来,您还会选择入宫为妃吗?”
贤妃毫不犹豫的摇头:“若有来世,我只愿出身平凡人家,嫁一普通人,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便已足矣!”
可叹世上本无称心事,明明无心,偏偏有意,任他锦绣荣华再好,我愿不过一曲清平。
萧昀深,若有来生,愿我薛湘湘和你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