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么……
梁静波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礼服——宽袍大袖，上面绣着金色的团龙纹，束着金腰带，显得极其华贵。
耳朵里，是曲艺班吹的唢呐——百鸟朝凤，再一看周围，大红色的喜字，大红色的帷幔和灯笼，还有前来喝喜酒的宾客，正在向自己拱手道喜，可是梁静波看不清他们的脸。
“龙王爷，大喜之日啊……”
“恭喜恭喜……”
梁静波感觉自己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他被人扶进了洞房，新娘子坐在床边，同样是凤冠霞帔，身形宛如一朵娇艳的红玫瑰。他摇摇晃晃地上前，掀开那金线绣花的红色盖头，新娘那娇羞的面庞，正是沈妙璃。
梁静波被吓得一个激灵，醒了。
他没有结婚，而是老老实实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一圈是各种各样的监护仪器，还有两个大夫在一旁讨论着什么。
他只感觉自己的头痛得抬不起来，整个身体也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见他醒了，还试图爬起来，大夫连忙把他摁了回去。
“孩子都没事，你同事也没事。”
“江……江大夫呢……”
大夫眼神闪烁没说话，梁静波隐约感觉，江大夫恐怕是凶多吉少。
时间，回到梁静波晕倒之后。
沈妙璃总算从集装箱下面爬了出来，就在她看着梁静波身上那道模糊不清的残影发呆的时候，老肖终于带着人匆匆赶到。
另一边，韩晓也摇摇晃晃地出现，浑身上下冒着白烟。
“你们都没事吧！”老肖急得大喊。
“没……”沈妙璃还有些发呆。
见沈妙璃没事，老肖又去问韩晓：“你是怎么了？”
“他知道打不过我，就先把我传送进了一个发走的货柜里面，我自己跑回来的。”韩晓看着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说。
这丫头是直接从时速三百多公里的地下货运高铁上跳下来的么……
看着浑身上下冒白烟的韩晓，老肖不由得抽抽嘴角：算了，这个不是重点……救人要紧。
地上重伤的三人已经被医院的人迅速抬走了，孩子们也得到了救护。看着地上的尸体，老肖多少松了一口气——人已经没气儿了，身体也被打成了筛子，幸运的是脑袋保存完好。
“这人是谁干的？”
“我没动手……是濯……是梁静波干的……”沈妙璃有些心神不宁地回答。
老肖以为她是被集装箱砸懵了，也没有多留意，赶忙让警察找了个裹尸袋，将那家伙抬回了市公安局。
而在市局，通过虞崇明的描述，人脸画像专家已经准确地画出了那个所谓“麻姐”的画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短发，身材苗条，带着墨镜，穿着一身绛紫色风衣。通过AI人脸识别比对，并没有发现她的个人信息，反而通过她断断续续的行动轨迹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只要是麻姐出现的城市，会同时发生能力者的失踪案。
这人是否是能力者，是否将她列为嫌疑人员，还需要拿到更多的证据后再决定。
“这虞书记就是神啊！”看着AI生成的报告，邓所长不由得感叹，“想我闺女，才三级，她的那个超能力天天被她用来上班迟到赶时间。”
在他的旁边，是三号社区派出所的王副所长，手里拿着另外一份口供——他刚刚去监狱再次提审了黑市商人老马，从他嘴里又挖出来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从盾构机厂流出来的货也是那个麻姐带走的，具体带到哪里，怎么带，他一概不知。”
“看来这个麻姐以后得重点盯着。”
两人正说着话呢，老肖来了，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厚着脸皮的话：
“邓所，小付借我用几天呗！”
“不借不借。”邓所长连连摇头，“之前你借走小徐查案，回来之后把他给累了个半死，说什么都不愿意借调出去。”
王副所长同样帮腔，对着老肖一阵怼：
“你就拉倒吧你，小付就一个二级，跟那些五级过招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我又不让小付打打杀杀的……”
“不借，就是不借。”
见两个派出所领导态度坚决，老肖只能作罢，这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阿姨拖着行李箱找过来。
“老肖啊，是在这里么？”
“停尸房在下面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见老肖急匆匆带着老阿姨走了，两个派出所所长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不是我们护犊子不愿意借，是老肖干的可都是玩命的活……一旦涉及到高等级的能力者犯罪，他那边就有这个权限接管。”
王副所长啧了一声：“听说他们那个部门马上要独立出来了，之前可是一直挂靠在公安部的，连个正式名称都没有。”
“传说中的超能力管理局么……”邓所长沉吟片刻，“这个可真不好管。”
对于老天爷开盲盒般的超能力，王副所长也是头大得要命——三号社区将近三万人，三百来个能力者，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还会隔三差五冒出来一个，用各种奇葩而坑爹的超能力给大家伙开开眼。
“如何管理能力者，国家也是在慢慢摸索，更何况照这趋势发展下去，整个国家少说得有一大半人成为能力者。”
“而且这超能力还随机得要命，你睡个觉打个盹，甚至连喝口水都能突然成为能力者。”想到上周打个盹就成为能力者的小付，邓所长又想起了自己闺女，“我闺女就是，喝口水的功夫，发现自己居然会飞了！”
又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不顾淑女形象，天天早上拎着包飞着去上班，就差脚底踩俩风火轮cosplay哪吒了，邓所长不由得咬牙切齿感叹一句：
“坑爹，实在是太坑爹了！”
“邓所啊，你说这超能力到底是不是小日本的核辐射造成的？按理说在地下，是没有核辐射的。”
“谁知道呢，再说每个地下城都有通往地面的通风口，核辐射随着空气进来也说不定呢。”邓所长将手里的报告一收，冲王副所长耸耸肩膀，“说啥都没用，还是回所里，开会去吧！”
对于老阿姨——“神婆”姜淑华的及时支援，老肖是很重视的。
和阚大姐他们一样，“神婆”姜淑华也第一代网格员。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上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请她出山，她也在家养老，顺便经营自己的香堂，没事给人看个事儿啥的。
第一代网格员，可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为了维护各自辖区的社会稳定，手上少说十来条人命。
而栽在神婆手里的，大都是死透了的人——即便是死了，只要大脑完好，姜淑华就可以读取里面的一切信息，再加上她又是祖传顶香的，撬开死人的嘴简直是轻而易举。
“老虞审的是活人，我审的可是死人。”
看着尸体从停尸房冷柜里拉出来，姜淑华又摸了摸他身上的窟窿。
“这货可真够硬的，受伤了还活蹦乱跳的，第一下没打死，打到第三次才彻底给打死。”
“您不戴个手套了？”
姜淑华摇摇头，拒绝了老肖的好意：“戴了手套，有些事情就摸不准了。”
说罢，她将手放在了死人脑袋的太阳穴上。
“嚯——都下油锅地狱了嘴还硬着呢——”
对于神婆的神神叨叨，老肖是见怪不怪了——反正以前也没少见过她审死人。
“姜大姐，麻烦您帮我问问，这家伙到底是谁。”
“这人叫郭柯，c市人，参与过3·13和5·17事件，为了逃避公安的追捕，一直使用易容术躲藏。”
“他来x市之前，最后一个落脚点在哪里？”
“他先是躲在广西边境，后来又被一个叫麻姐的人带到俄罗斯边境，混在一堆食品里偷偷运进来的。”
一听说又是麻姐，老肖连忙拿出手机，打开了麻姐的画像。
“是不是这个人。”
看着画像，姜淑华肯定地点点头。
“麻姐把他偷偷弄进来干什么？”老肖收起手机，问。
“搞乱整个x市，然后趁机杀掉一个人。”
“谁？”
“虞崇明。”
听到这个名字，老肖猛然一拍巴掌：
“怪不得啊……难怪这人明知道自己暴露了也没跑……”
“他们是想趁乱杀了虞崇明，替自己师父报仇。”姜淑华摁着死人的太阳穴，打了个哈欠继续慢慢说，“3·13事件的主谋，就是老虞揪出来的，他的那些个徒子徒孙为师父报仇也是再正常不过。”
“我就奇了怪了，他们为什么选择现在这个时候报仇，早干嘛去了？”
“这些这家伙就不知道喽——他就是他们那个组织的最底层，一切都听命于上面的安排。”
听着神婆的话，老肖心里顿时一片阴云密布——事情闹得那么大，搞了那么大阵仗，差点搭进去好几个五级能力者，到头来只是抓了一个杂鱼。
看来这个麻姐的上线，肯定是肖天选组织的核心成员，不然这杂鱼不会跟着她从广西边境跑到俄罗斯边境。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姜淑华又打了个哈欠，“我们家老祖宗有点烦这家伙了，再问下去可能会揍他两巴掌。”
“暂时没有了。”
“好。”姜淑华点点头，“等我缓两天，有啥要问的还可以继续问。”
“行。”老肖知道神婆的习惯，连忙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她，“这里不能抽烟，咱们出去溜达溜达，正好给您把宾馆房间订了。”
两人离开了市局，姜淑华一边走一边抽着烟，老肖帮忙给她拉着行李箱，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姜淑华不免感叹一声：
“十年了啊……”
“十年了，我们还没有回到地面上。”老肖神色有些黯然。
“愁啥，我们家胡三太爷说了，人类这一劫，过去了，就是个新人间，过不去，也就这样呗。”
“我们的子孙后代，耗不起……”想到自己经历过的种种生死劫，又想到潜伏于暗中的各种敌对势力，老肖不免情绪有些低落，“即便把南极炸平了又能怎样，那些东西，还是顺着‘门’进来不少……”
姜淑华咳嗽一声：“老肖，看开些，起码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是啊……”老肖深呼吸一口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你问问老胡，阚姐，活佛他们……哪个不想回去？可是谁都知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得继续战斗下去。”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还得赶紧把老虞的工作做了。”老肖拿出手机，又对姜淑华说，“宾馆已经在携程上给您定好了，我这把住宿码发您。”
“你赶紧找老虞去吧，别送我了，我自己过去。”姜淑华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叼着烟卷说，“上面让我过来支援你，又没说啥时候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晚上我想喊阚姐和老胡他们一起吃个饭。”
“你们聚，我就不过去了。”老肖将行李箱还给了姜淑华。
“行。”
目送老肖匆匆离去的背影，姜淑华低头，打开手机上保存了很久的一张合影照片——那个时候，她和阚大姐是一个屯子的，老胡是农业推广站的技术员。那天恰巧是年二十八，市电视台的来采访老胡，全屯子的男女老少正好都在，于是留下了这张难得的大合影。
看着照片上那些故去的亲人身影，她不免有些感慨：
“十年了……那个屯子，就活下来我们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