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活着的云层被谭泽豪扔无人机炸出个大窟窿之后,老肖本来一头两个大的心理状态又添了一阵堵——这段时间发生的一每件事都要命:扛三防系统消杀的虫子也就罢了,好歹还有公安局和居委会盯着,也不是没有应对手段;没过两天,湖北E市的五级能力者罗铭心,代号“小丑”,同样来个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几乎与此同时,负责驻守新上海市的五级能力者,“织女”鹿莹雪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能力者袭击,已经送到北京的养父家里保护起来。
上海那边的事老肖暂时管不着,但新上海市的管理员黄姐是上面刚派过去的,等于是被对手一顿嘲讽加贴脸输出。更为严重的是,五级能力者的身份信息统一对外保密,对手是怎么精准锁定鹿莹雪并进行偷袭的?
只有一种解释——管理员内部,出了内鬼。
而且,敢于锁定并袭击五级能力者的,肯定也是高等级能力者,联系前段时间失踪的那个宅男,老肖有理由确信,对手有渠道逃脱体检,隐瞒自己的能力等级。
这其中的暗中钻空子造假配合,少不了各路专业人士的参与,而且很有可能牵扯到体制内和医疗系统的人,已经形成了黑色产业链条。猜疑链一旦形成,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老肖目前能做的,就是先让江大夫去湖北找罗铭心的下落,然后又一个电话把还在检修现场的梁静波叫了过来。
“我想让你以做盾构机售后服务的名义去一趟广西,一来是去玉柴摸个底,二来……”
老肖顿了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和姜淑华的聊天记录。
“广西那边,很有可能藏着敌人的一个窝点。而且我怀疑,全国五级能力者的个人档案也是从广西那边泄露出去的。”
一听要被派出去查泄露机密的内鬼,梁静波脑袋有点懵:“查内鬼这个我可真的不擅长。”
而且同级查同级,这是职场的大忌,老肖虽然是老资历,但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我知道你这一趟过去调查,可能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你放心,还有后手——西安那边会派两个人支援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果遇到什么阻碍,暂且忍着,以任务为重。”
见老肖脸色不好看,梁静波心里也猜透了个七八分:“老肖,是不是和敌人的窝点相比,内鬼的事更严重。”
肖天河默认般地点点头:“我很担心在里应外合的操作下,敌人会提前对玉柴集团下手,毕竟他们研发出的东西比无人机阵列的威力还要巨大。总参那边虽然也通过卫星观测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不可能因为这个意外重新制定作战计划。”
“但是玉柴集团不得不派人过去保护,他们对于此事恐怕还一无所知。”
“没错,正好你是做盾构机售后服务的工作,全国各地到处跑不会引起怀疑,而且你们集团又是玉柴集团的大客户之一,据我所知,现在你们厂所有新批次的盾构机发电机,都已经换装了玉柴集团的产品。”
说到这里,老肖从抽屉里翻出来几张打印纸,递给梁静波。
“这是玉柴集团的厂区分布图,你先提前了解一下。”
梁静波拿过图纸一看,顿时傻了眼——和平原地区x市盾构机厂简单的竖直筒状结构不同,整个玉柴集团的生产厂区分布在大大小小不同的山洞里,通过地下通道连成了类似于蚂蚁窝的拓扑结构,简直就是把地下世界挖成马蜂窝的节奏。
“都说广西地区十万大山,没想到光一个玉柴集团结构就这么复杂。”
“正因为地质结构复杂,整个广西地区没公开的私人挖的洞穴数不胜数,所以藏一个窝点还是很容易的。”
说到窝点,老肖又想起了神婆姜淑华——尽管做了万全的准备,读取怪物脑袋的时候还是出了岔子,要不是及时送到江大夫那儿抢救,神婆早就没命。好在他们终于得到重要的情报,也将前几次事件的幕后黑手牢牢锁定在了麻姐身上。
“你这一趟过去,务必小心。还有,谭总用无人机炸云层的事暂时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形势,也许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严峻。”
“明白。”
从老肖办公室出来,梁静波匆匆回到厂里准备出差的工作,正巧伊万养好了伤,从哈尔滨回来了,组里又来了四个技校实习生,暂时不缺人。曹师傅也临时出差,组里目前挑大梁的是舒尔茨,见梁静波要去G市,就建议他带上袁林和伍明明——趁着组长曹师傅这几天不在,这两个家伙开始找机会躲懒不干活,连带着另外四个实习生也被他们两个传染,变得自由散漫起来。作为一个传统而严谨的德国人,舒尔茨对这两个小年轻多少有些意见。
可自己去G市是因为有老肖的任务在身,梁静波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
“这俩货在我手底下该犯懒还是犯懒啊!”
舒尔茨有自己的道理:“你把这两个老油条带出去练练,免得新来的孩子跟着他们有样学样。”
对于舒尔茨整肃组里的懒散风气,梁静波无话可说,毕竟这个德国人资历比自己老,而且还暂时代理了组长的工作。他只得在钉钉上申请出差的时候加上了袁林和伍明明。当知道自己要去G市出差,这两个家伙一开始还很兴奋,当得知去的是中铁八局的项目做检修,伍明明开始哀嚎起来:
“梁工,八局的那个机子可是刀头磨损出了名的!我不想换刀头!”
广西地区的地质情况复杂,盾构机刀头和电器件液压件的磨损程度比一般地区要高,换刀头是个技术加体力活,一趟检修下来累死累活,售后工程师都不想干。
“这次只是例行维护,采集一下数据,换刀头还有办事处的人帮忙呢。”
梁静波好说歹说,才把伍明明和袁林哄上了地下高铁。这偷懒二人组一抵达G市的办事处,瞬间就老实了——办事处的领导戚长庚是个大块头的四级能力者,和刘部长一样有着恐怖的怪力,拎起盾构机的金属刀头就像拎小孩一样轻松。
“我也是上周才突然发现自己有超能力的。”
说起自己的超能力,戚长庚还挺不好意思的。
伍明明好奇地问了一句:“戚部,你是怎么成能力者的?”
“换传动轴的时候崴了脚,撞挖机大臂上去了,没想到把大臂撞得变了形。”
“……”
面对这个新晋的硬核狠人,偷懒二人组只能收拾收拾工具,乖乖跟着梁静波去了施工工地。一路上,面对画风和x市截然不同的广西省G市,两个小年轻东张西望,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甚至看着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美女走不动路。
整个G市是由大大小小不同的山洞组成,主城区直接在山体里开挖,有的区块甚至就是原有的山洞改扩建而成,街道两旁的楼房依洞穴地势而建,为了视觉上不那么压抑,房屋统一漆成了浅色调,有的还带着东南亚的风格,绿色的亚热带阔叶植物点缀其间。因为水源充沛,地下暗河直接挖成了纵横交错的水道,乘船甚至取代了地铁,俨然一幅地下水乡的画卷。
可梁静波根本没心思左顾右盼看美女,他一边看着手机上戚部长发过来的资料,一边跟伍明明和袁林交代:
“施工现场除了咱们的机子,还有x联和xx重工的,到时候咱们忙咱们的,别跟他们的售后起冲突。”
“梁工,你说咱们办事处的人怎么不去修?之前不是说可以帮忙的么?”
见伍明明又想犯懒,梁静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G市的改扩建项目,光咱们集团的各种工程机械少说二百多台,日常维护办事处都忙不过来,这次甲方催得又急,只能从厂里派人过去。”
伍明明不满地嘟哝一句:“挖完一条隧道刀头就得重新换一遍,这项目也忒坑了。”
袁林也在跟着吐槽:“坑又怎么样,这甲方爸爸咱们得罪不起。我之前听我姨夫说,G市的改扩建项目是国家重点项目,建好之后,整个地下城市群少说可以容纳一千多万人!”
“一千多万人?这都赶得上新上海市了!”
G市的地下水网取代了地铁,几个人乘小船抵达了项目工地。整个施工现场被一座巨大的山体包裹,仿佛灰色的水泥穹顶,穹顶的支撑网架下悬挂着蜂窝状排列的照明灯,将整个大洞照亮得如同白昼。加固山体用的脚手架和塔吊如同一簇簇直冲天际的巨树,庇荫着下面大大小小的作业坑道和轨道。红色的安全生产标语同样挂在工地各处最显眼的地方,标语下方,是各种不同型号、忙忙碌碌的工程机械。
对工地上发出的各种巨大的噪声,梁静波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和甲方的项目经理取得联系之后,就带着伍明明和袁林办理了进出工地需要的通行证,同时录入人脸识别系统,然后直接去了作业现场。
看着眼前坑道里满是泥土,足足有四五米高的盾构机转盘,又看着手机上甲方工程师发过来的售后需求,三个售后工程师多少有种日了狗的感觉——这机子前两天刚挖完一条隧道,后面的几个模块拆得差不多了,五天后就要转场去下一个作业井,只给他们留了四天的检修维护时间;整个转盘上面都是黏土需要先清洗然后才能进行检查,而工地上的高压水枪有限,办事处也没给他们事先准备新的,梁静波只能厚着脸皮到处去借。
这一借水枪不要紧,顺理成章地遇见了同行——x联的,还有xx重工的,一见他是死对头公司的售后工程师,根本没人搭理他。梁静波无奈,跑到工地边上的小超市,自掏腰包买了一包烟,这才跟x联的售后团队的头头搭上话。
“水枪你先用,回头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在这个时代,烟草是战略储备物资,一包烟的价格不便宜,而且还限量,每个人两天才能买一包。看在香烟的面子上,x联的队长当然松了口,对梁静波的态度也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用完了就给你们还回来,免得到时候你们找不到水枪用还耽误事。”梁静波还是陪着笑脸假惺惺地客套了一下。
“这个不急,郑工,来,给x工的人露一手。”
队长一招呼,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和科幻绿撞色连体工作服的家伙摇摇晃晃地向梁静波走了过来,见到那人,梁静波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明明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老爷们,却留着长头发,举手投足间也扭扭捏捏,跟个娘们儿似的。
“杨队,你叫我?”
那人一开口,细声细气的腔调瘆得梁静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这个娘娘腔,杨队长早就习以为常:“x工的人来借水枪,正好你在这儿,给人家露一手开开眼。”
娘娘腔看了一眼推到梁静波旁边的两个高压水枪,多少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撩撩头发兰花指一绕,只见旁边的排水沟里腾数条粗壮的水柱,对着不远处满是泥土的挖掘机如龙般扑了过去,唰唰几下就把挖机上的泥冲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货的能力是操纵水啊!目测能力级别明显是四级以上,怪不得杨队长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工地上紧缺的高压水枪借给梁静波用。
不过看x联这伙人的架势,明显就是故意给x工的人一个下马威,梁静波这次来G市本来有老肖的任务在身,也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嘴上说着厉害厉害,然后不动声色地拎着两个高压水枪说走就走,把x联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种高压水枪是专门清洗工程机械用的,泵体等配件都是金属制作,平时都是放在推车上推着,一个少说百十来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