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可轻敌”背手站在薛长卿身后的赵传庭显然看出了方青牛的实力,略显诧异,不得不出言提醒。
“哼,还小看你了,小家门户竟然也有武学传承”薛长卿收起傲慢,感悟经脉中微薄的内劲波动,勉强操控运转周身,数息后大喝一声“这一拳,就让你知道我们的差距。”
一阶武者运用不了元气,而是在力量和身体的层面进行修炼和挖潜,当力量达到瓶颈且体内经脉拓展贯通到一定的程度后,武者可以控制外力化为内劲在身体内经络间运转,对阵时将内劲聚集一处外发击敌,其爆发力和穿透力比外力要增强数倍。
薛家公子养尊处优惯了,身体淬炼本不如方青牛这样的苦出身扎实,经脉阔度有限,但身为公府最受宠爱的孙子,又怎么愿意在武修一途上循序渐进苦等花开呢,早在他刚入二境的时候,就已经强令教习传授内劲外发的功夫了,相比同境的人还在使用拳脚外力,哪怕内劲尚不凝实,但也足够他战胜同境了。
带着有限的内劲加持,薛长卿第二拳闪电般攻出,声势比第一拳强了不止一倍。
“砰”还是一声闷响,方青牛倒飞出去,直撞在伸手接他的胖子身上,摔了个扎实。
“哎哟喂,阿牛你要压死我嘞”胖子肉乎乎的身子给方青牛狠狠地当了一次人肉沙垫,
玥儿紧张的冲上去,也不管胖子鬼叫,就搂起方青牛的脑袋,
“阿牛哥,你没事吧,阿牛哥,你别吓玥儿,呜呜...”方青牛闭眼不语,小姑娘吓得泪眼婆娑。
“我劝你们带他去医馆,或许还有救”薛长卿扔下一句话,冷漠的转身就走,他很自信不会有第三拳了,不过自己的兴致也荡然无存了。
“咳...咳...再...来”薛长卿双眸一冷转头看去,方青牛在康福顺和李玥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看起来虽伤不残,这小子炼体的程度恐怕还在他薛家公子之上。
“腾”的一下薛长卿无名火起,他从记事起,在这锦江城乃至吴越国,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若是不手刃了这野小子,镇国公府的威名、薛家的颜面何存。
“第三拳,我...要...你...死!”
薛长卿愤怒的面容扭曲,场面即将失控,
“公子,够了!”青衣文士开口了,
“明日县考事大,不要多生事端,公爷的话可还记得?”
薛长卿原本要发作,但听到公爷二字,突然冷静下来。
方青牛原以为今天就要死在这纨绔手上,但见对方收手,惊喜捡回了一条命,咧嘴与胖子和玥儿苦笑庆贺,
突觉胸口剧痛,一口血剑从口中喷涌而出,双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周围的人看得真切,刚刚一枚拇指大小的碎石从青衫文士脚下闪电般飞射出来,重重的打在方青牛前胸,一击之威远胜薛长卿全力一拳,何等可怖,
“一介平民也胆敢冒犯镇海公府,念在年少无知,这次就略施惩戒,再有下次定不宽恕”青衫文士抛下一句话,
转身护着薛长卿拂袖而去,留下西市看客们阵阵骇然,没人敢信这真正的高手只需随处可见的石子便能轻易取凡人性命。
“阿牛,你醒了。”
方青牛睁开眼已是夜里,身边是熟悉的人,康福顺他们三个以及广懿叔和白须老者。
“这孩子是受了重击才闭气昏厥的,这一击力道操控的恰好,在心肺之间且没有伤到胸骨,我开了几服药,每日按时服用,不消三日可以恢复,不过三日内还是避免剧烈活动为好,否则容易由伤变疾。”白胡子老者叮嘱道。
“有劳了,胡医师”康广懿送医师下楼,
康福顺三人赶紧凑到床前,询问方青牛的伤势“阿牛,你觉得怎样,伤处好些了吗?”
“好些了,那个青衣人留手了,他应该就是我爹说的御物流高手,隔空控物伤人于无形,真厉害啊”
“管他什么御牛御马的,今日他打伤了我兄弟,还有那个什么薛公子,欺负了我玥儿妹子,下次别让胖爷再看到他们,看到一次我揍一次,薛公子打成薛公公,他奶奶的...”
胖子开了头,剩下两个也不甘落后,叽叽喳喳的从语言上已经把姓薛的一家揍了不知多少回了,硬生生开创了大陆武学新流派......嘴炮流。
次日清晨,四个少年早早的跟着康广懿往城东考场赶去,
原本康广懿是拒绝方青牛参考的,因为昨天医师嘱咐三日内不要剧烈运动以静养恢复为主,
但拗不过方青牛一定要来,为了让他放心还和康福顺比划了几下拳脚,看动作确实恢复了大半,除了胸口的寸许淤青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他们行到东城考场,入场门前已是嘈杂不堪,各式车马下来的都是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都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
送行的长辈少不了悉心嘱托,这场考试对各家少年来说就是人生向上的阶梯,今日又有多少人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呢。
四个人走到门前分别登记,验明身份后跟随院内管事等待入场,
随行家属不能入内,只有考生本人才能入场,四人与广懿叔暂别后跟着管事依序步入考场,
一众考生穿过高大木门,终于看到考场全貌,四周高墙围合,中央是一片宽大的黄沙斗场,三名考官坐北朝南一字排开,参考的孩子们足有数百人,此时都噤若寒蝉,一个个静立在那里,不敢喧哗。
“时辰到了,外门管事的可以闭门了”,
“嗯...嗯,根据吴王旨意,为了选拔我吴越国少年才俊,每年开登云小考,不问出身家门,只选潜力出众者入登云府拜师学艺,学期内供应用度由朝廷专款开支,各位都是我崇西县的有志少年,希望上知王恩,勠力成才。”
“今日共三名考官,主考官是本县县令王大人,副考官分别是本县府兵统领薛参将,以及登云府特派专使季先生。”
三位考官朝在场的考生微微颔首,其中这季先生着装最是吸引考生们的目光,他一身紫色劲装不是寻常府兵的那种棉布质地,而是面露光泽的皮质,看不出是何种兽皮裁剪的十分合体,穿着这样的皮甲不但防护力高而且丝毫不会影响行动,如果仔细看,皮甲的左胸前隐隐浮现出一个形似“云”字的暗色纹路。
“我宣布今日的考试规则,场内参考者共413人,第一轮测试拳力,我身侧设有三处测力台,各位随机分为三组,叫到名字到前面来,挥拳击打测力台上的硬皮柱,柱内放有特制的数层青石板,一拳能击破三块及以上者通过测试,等待第二轮选拔,反之则淘汰离场”
主考官把首轮规则说的很清楚,武者的基本要求就是力量,不达标者连继续考核的资格都没有。
“考核开始!”
......
“章君辰,碎石两块,不通过”,
“李慧颖,碎石一块,不通过”,
“陶庭珲,碎石四块,优,通过”
随着场内管事现场报录成绩,待考的少年们也越发紧张,
为了缓解情绪,有的搓手,有的压腿,有的扭胯,纷纷活动起自己的身子,
从陆续考出的成绩来看,能一击破掉三块石板的考生只占两成,还有好些个一块都打不破的,看来多半是没有钱请好教习的苦出身,
“康福顺”终于叫到四人中的胖子,剩下的三人都纷纷为他打气,
“跟着方叔学了这些时日,还能被这第一关难住不成,看胖爷的?”胖子走向测力台,活动了下双臂,
按照方孝仁教的法子,调整呼吸、沉力、提气、挥拳,
“砰”的一拳砸在测力柱上,然后紧张的看向柱旁的管事,这管事定睛看了柱子里的石板一眼,抬声道“康福顺,碎石两块,不...通...额,第三块轻微开裂,碎石三块,良,通过...”
“哈哈哈,天生我胖必有用啊”胖子整个人开心的弹了起来,场下待考的其余考生一脸懵,这胖子运气是真不错,第三块石板怕是被这体重硬生生挤裂的也说不定。
胖子的通过让方青牛三人都很开心,但临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上场了又有些焦虑,毕竟除了方青牛,四个人里面应该算胖子的实力最强了,胖子年纪最长、体重又大,打起架来是很有一套的,如果他都只是勉强过关,那更弱的康福海、李玥儿就很难通过了。
果然,稍后的康福海就讪讪的走回来了,
“康福海,碎石两块,不通过”,
......
“李玥儿,碎石一块,不通过”,
李玥儿和康福海略显失落的告别离场,
此时场内剩下待考的已不足百人。
“薛长卿”
一个名字把走神的方青牛突然惊醒,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人堆里走出来,
薛长卿冷然走到测力柱前,全力催动体内的内劲,猛的一拳砸在测力柱上,
“薛长卿,碎石七块,资质卓越,通过。”
场内的考生们倒吸一口凉气,若碰上这样的对手还怎么比,
考官席上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的三人也有了变化,王县令与薛参将相视一笑,低声向一旁有些疑惑的登云府特使季先生说道,
“长卿是薛公爱孙,有此实力不足为奇。”听到薛公两个字,季先生面露恍然之色,
“方青牛”
紧接着薛长卿之后喊的就是青牛,
方青牛走上前,原本纷乱的心思此刻反倒平静不少,
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是父亲说过的话,
“你此行定要考入登云府,有了三阶实力再来找我,我们父子联手才有望替你母亲寻回公道。”
“给我破...”方青牛大喝一声,将每日苦练得来的力气集中到自己的拳心,一击重拳轰在测力柱上,
“砰!”
“方青牛,碎石六块,资质不凡,通过。”
管事这一声却并未引起考官的注意,因为三位考官正在私声讨论着薛家公子的出身,根本没有在意随后出场的方青牛,场内为数不多的考生也少有关注他的,毕竟薛长卿刚刚略带内劲之力的一拳还没让众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但方青牛自己却很开心,从跟着父亲练功以来,一直都是枯燥的练力气、挨打、练力气、挨打,从没有主动出击过,对自己扛揍的本事是很自信的,但对自己打人的本事确实没什么认知,自己的拳头到底有几分力气,直到刚刚才算有所了解,虽然打的是柱子,但心里那个痛快啊,
“原来打人比被打爽多了”低声嘟囔着这虎狼之词。
午时,太阳正当头,
考场内随着最后一名考生被淘汰,终于选拔出了第一轮的晋级者,
“我宣布,第一轮考核结束!”
“参考413人,其中335人淘汰,78人晋级第二轮”,
主考官宣布首轮结果,剩余晋级者稍事休息开始第二轮考核。
“王大人,第二轮由我来主持,你看如何”说话的是副考官季先生,毕竟此次选拔是为登云府遴选弟子,他这个特使亲自主持也更显对此事的重视。
“当然,季先生请”王县令退回考官席,把位置让了出来。
“首轮考的是你们急促间所能爆发的力量极限,但武者仅有爆发而无耐力则无法应对复杂的战局,因此,第二轮考你们的耐力和意志,诸位是千里驹还是瘦骡马,就看你们自己了。”
季先生环顾场下少年,示意院内管事搬来四个高约一丈的木梯分靠在场内高墙四角,
又见十几人分别抬出五六个沉甸甸的木桶,季先生才接着说道,
“第二轮的规则简单,每人穿戴一副沙袋绑腿和绑臂,合计负重40斤,四人一组登梯上墙,这院墙四方围合长约百丈,你们四人分列四角,令声响起则顺右手方向负重追逐,伸手触及前人身体则前人淘汰,如此反复直到仅余一人晋级终考,都听明白了吗?”
场下少年们纷纷应声,听这考试规则像极了少年们平时玩耍追逐,都嬉笑开来,
但方青牛听出了其中的关节,小声对康福顺说,
“胖子别傻笑了,这可比第一轮难的不是一星半点,你想,手脚负重站在一丈高的墙上,恐高和平衡能力稍差的人就没戏了,何况还要竞速追逐。若只是淘汰一人还好,但要淘汰到只剩一人,胜者需要快过败者百丈的距离才行,在持续的体力消耗和精神紧绷下,身体的平衡性是很容易被打破的,看来这一关要过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