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荷镇长空无云,夜晚繁星闪耀,
天公作美,为这场武门盛事预备了一个晴朗明媚的好天气。
不知是哪家的公鸡起的最早,随着第一声鸣叫响起,镇子上各家的鸡鸣声不绝于耳,提前招呼起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
方青牛一夜未眠,此时的他就像临考的学子,心中莫名的兴奋,
“这心态还是不够成熟啊,也不知道今天会碰上什么样的对手,如果是他?不知道他现在到了什么境界。”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华服少年的冷笑,还有自己当初县考所受的屈辱,胖子和玥儿现在好不好,在哪里...事情过去了整整一年,曾经的恨意已经随着自己的成熟逐渐发生变化,“恨人不如恨己,弱者自然要被强者欺辱,只有成为后者,才能保护前者,今天这一战,我一定要赢!”
天刚微亮,他换上伙计的衣服出商街往南一路小跑,
过了写有“苦荷镇”三个大字的牌坊,转小路继续走了两三里路,熟悉的土地庙出现在眼前。
推开木板残破的庙门,空旷的小庙里仍然保持着他曾经离开的样子,只是戴长风睡过的铺盖不见了,庙里稀稀拉拉的贡品也是事后摆上去的,估计是周围偶有祭拜的村民把老戴曾经的行迹也都抹除的一干二净。
检查了当初埋石盒的地方,看不出任何翻土的痕迹,又沿着漏风的围墙四壁巡视了一番,虽然天刚微亮小庙里还是一片昏暗,但他如今二阶淬体的底子视力远超从前,即便不用火折子也能将墙上的印记看的一清二楚。
“没什么异常,和半年前的刀剑痕迹一模一样,老戴应该也没回来过,那就这儿吧。”
方青牛灵虚袋里熟练的取出一个静心蒲团放置在灵龛前,催动《练气法》心诀,体内有限的元力立刻活跃起来,盘膝静坐开始吐纳吸取身边稀薄的元气入体。
每天晨起吐纳练气已经成了他这些日子的习惯,只不过今天他没用《流云化气诀》而是选了《练气法》做运功心法,倒不是故地重游怀念老戴赠书的意思,而是《流云化气诀》更适合在云气聚集的地方练气,比如朝阳峰顶或者山涧水潭边,他试过很多次,相比较在这种不邻水的干燥破庙里练气,《流云化气诀》的功效反倒不如《练气法》有用。
“这些日子两本练气秘法也算尝试了无数遍,说来也怪,这两本书虽然催诀的法门不同,但是运气的原理有八九分相似,《练气法》开天灵阳顶吸纳周身灵气,而《流云化气诀》是以身为引,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尽可作为云雾化气的入口,要说两者有什么区别,就仿佛前者如纲,后者如法,两相呼应一样,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巧合么。”
破庙毕竟是破庙,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也不是仙府古迹,足足两个时辰的吐纳孕养只将将把体内元气维持到八分充盈,与朝阳峰相比慢了何止七成。
“哎就这样吧,看来以后得寻一个练气的地方,不然空费时间。”
收起心思,取出随身携带的冷馒头充饥,辰时的比试就快要开始了,再不去恐怕连观战的席位都捞不着。
好在距东街不过四五里,略施脚力不足一刻钟就赶到流云武馆门前,
“乖乖...这哪是比武啊,过年赶集也没这么热闹...”
偌大的武馆整个被围的水泄不通,连院墙外树杈上都早早被看热闹的人挂满了,屋檐上、墙垛上、隔壁武馆的塔楼上,但凡能挤人的地方入眼全是人头,更别说校场四周的“雅座”了,看样子只有有头有脸的人才有资格坐在蒲团上从容的观战,剩下身份平庸的人就只能各凭本事了,好在流云武馆在这场武门盛事上一视同仁,大门洞开来者不拒,才有了墙头屋顶的这些市井乐事。
“哎,还是慢了一步。”暗叹一口气,正四处张望哪里还有高处容身的地方,眼神扫视下见到三十步开外有个人朝他不停招手。
“哟,是老伯。”定睛一看就是昨天带他进门的那位老伯,此时正坐在弟子居靠近校场的一侧屋檐上,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侧,对他不断招手。
方青牛明白他的好意,回以微笑点头,自己则绕到旁边的小巷,见没人的时候轻身腾空飞上院墙,绕着院墙、主殿屋顶走到弟子居老人身边坐下,动作之快把老人吓了一跳。
“哦哟,方小友怎么这样快,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
“嘿嘿嘿,自小就爱爬墙上树,不足为奇,不足为奇。”对老头道了谢,两人热络攀谈了几句,突然被一声钟鸣吸引了目光。
“看,要开始了。”
“duang~”“duang~”“duang~”
武馆主殿三楼的巨大金钟在巳时准点敲响,连着三声钟鸣,让在场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巳时已到!”钟楼上一个浑厚的声音,传遍武馆内外。
此时,校场正席第一排一个中年儒士打扮的男人起身上前,这人长须束发气度不凡,身着白色长衫点缀锦绣流云图案,和武馆中的其他弟子服底色相似但更显雅致不凡。
“诸位本镇乡亲,诸位江湖好友,在下流云武馆馆主谭正奇,有幸受登云仙门所托承办本届‘天骄打擂’,往年惯例由仙门指派18岁以内小仙师守擂,在场诸位凡年纪不满18岁且内劲修为达三境及以上之人,均可以下场挑战,能取胜并守擂3次者,将获得仙门钦点招录的机会。”
“谭馆主且慢。”大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说来奇怪,在这千人的校场上,谭正奇都是通过内功扩音才得以让众人听到他的发言,但这女声仿佛就在众人耳边,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是秘法传音”,看客们有懂行的老江湖,知道来人非比寻常。
在场千人不由自主地看向武馆门前,只见一位身着淡紫道袍的中年女子面冷如霜,身后跟着六个服色统一的少年男女,其中两个头戴浅露的是女子,剩下四个少年身着玄青色劲装,胸口醒目的绣着一个异体的“云”字。
此时校场上哪还有路,围观的看客早已挤得水泄不通,谭馆主正要让身旁弟子去接应贵客,但中年女子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纸鹤,神奇的是这纸鹤在她做出几个快如闪电的手诀后,巴掌大的东西突然膨胀变大,还发着乳白色的淡光,中年女子领头站上纸鹤的肩头,六个少年男女也轻身而上,中年女子手指一抬,这巨大的纸鹤竟然就凭空飞起,越过拥挤的众人直接飞到校场中央落下。
“这是御物的手段?”在场惊讶莫名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不是御修,这位应该就是登云五脉之一的云清院之主秦霜,这纸鹤应该是件飞行灵器,你看它表面泛着乳白淡光,应该是元气凝注其中便于主人操控,相比御修凭借念力操纵恐怕有所不及,不过也远比一般的气修厉害的多了,以她的威名恐怕早已是三阶强者。”
“原来如此,不过看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容貌真是没的说。”
“三四十岁?她成名的时候你娃还在娘胎里呢。鼎鼎大名的云清院秦院长据说已经年近六十了,看着年轻是因为练气到高阶本就有驻颜延寿的功效。”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场的人果然猜的不错,谭正奇见纸鹤落地,赶忙上前朝为首的女人恭敬施礼,
“谭某拜见秦院长,这一趟辛苦院长亲自前来主持盛典。”
“不必多礼,掌门师兄托付不敢怠慢。”说罢朝身后侧了侧脸,“这位是流云武馆的谭馆主,与掌门相交多年,你们几个过来拜见。”
“拜见谭馆主...”
“拜见馆主...”
随行的六名少年少女一一上前拜见,让谭正奇大感受用,
“不愧是登云仙门的新一代翘楚啊,与你们相比,谭某年轻时那可是大大的惭愧咯。”
略做寒暄后,谭正奇请秦霜和随行少年落座主位,并询问是否可以开场,
“稍等片刻,黄师弟今日也要来,再等片刻不妨。”
这话刚出口,只见院墙上飞来一个“大鸟”,朝着校场主位的两人大喊,
“到了到了,这玩意儿不好控制,前面的乡亲们让让,让一让...”
在场的人这才看清楚,这哪是什么“大鸟”啊,一个蒙布的巨大三角飞翼上挂着个体态浑圆的胖子,这胖子左摇右摆似乎在努力控制三角飞翼的方向,但这东西显然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直冲人群密集的地方撞过去,眼见就要压到一片无辜百姓。
“哎~丢人现眼~”秦霜面色如霜,一脸的嫌弃和愤怒遮都遮不住,不过骂归骂,她一个瞬身就消失在谭正奇身边,再出现时已经是三十步开外单手牢牢抓住胖子的脚,整个飞翼才受力停住,接着就是胖子“哎哟”一声大脸着陆的惨叫。
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胖子赔笑着看向自己的师姐,
“嘿嘿嘿,多谢师姐出手相助,不过这飞翼是真不错,单凭风力就能驮百余斤重物,如果操控办法再施改进,此物必......”
“少废话,办正事!”秦霜懒得理他,这种情况她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次,怎么掌门师兄还能容忍这个胖子......
秦霜嫌弃他,不代表谭正奇也敢嫌弃他,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五脉之一的匠造处脉主黄满德,不过这名字太土所以平时没人这么叫他,都称他做“黄处长”。
与谭正奇施了个不怎么正经的礼数,这场天娇擂台的正主就算是到齐了。
毫无疑问,秦霜是本场擂台比武的话事人,
她走上校场中央,再次施展秘法传音,校场内外千人都清晰的听到她的声音,
“在下登云府秦霜,先前谭馆主所说的擂台规则,今年得变一变。”
“本次我带了6名弟子前来,他们都是去年此时上山的县考试子,学艺一年均不超18岁。然而,近十年来历次山下擂台比试均难有敌手,如果再按照老规矩限制诸位江湖朋友以同岁打擂,既阻碍了各位年长者参与的热情,又不利于我山门弟子磨砺提升,因此今年的规矩要变一变。”
顿了顿,秦霜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这十年来登云山的天之骄子们立于不败之地,单方面的碾压已经让这场历练变得十分乏味,虽然在场江湖儿女听起来有点不那么舒服,但不得不承认同岁相争,他们确实不是登云府的对手。
“此次擂台比武,我登云府守擂只出这6名弟子,台下众位如果愿意挑战的,年纪可放宽到24岁,能稳在擂台连胜三场者,视为胜出。”
“当然,原来的规矩是挑战者18岁内胜出可入登云山为正式弟子,此次如胜者超过18岁但不足24岁者,我登云山虽然不能直接收录为正式弟子,但却能够收入外门,并奖二阶功法一本。”
秦霜的这个表态就像一个响雷,一下子把在场的千余人震惊了,
“能够入登云山为外门弟子,还有二阶功法,哈哈哈哈哈,我也有机会啊。”
“妈的,去年怎么没这规矩,我去年24岁就是三境了,硬是不给我打擂的资格,妈了个巴子的......”
校场嘈杂声起,许多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18-24岁武者一下子来了热情,毕竟这些人有不少都是三境及以上的高手,以前为年龄所困,现在突然给他们这么大的机会,任谁也都会兴奋不已。
“24岁打18岁,那几个娃娃就算是天纵奇才,也未必不能取胜。”
“是啊是啊,等会儿你上不上?我反正要去试试手,我就不信登云山上学艺一年的娃能硬得过我老憨的锤子。”
面对场面上一时的混乱,秦霜并不意外,这规矩是他临下山前掌门交代的,她原本也有些吃惊和不解,
“无妨,师妹就按我说的去做,这些年历次比试都毫无悬念,对孩子们的心性磨炼并不是好事,况且你也不必过分担忧,我看这一届的孩子资质天赋远超历届,恐怕这届真能出几个惊世之才,为我登云府在大陆上挣几分面子也说不定,放手让他们去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