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了几分,窗外风雪轻扣屋檐。
于景喝了口茶重新靠在宋隐胸膛,望着一条旧伤出神:“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宋隐没有问为什么,掖被子裹紧身边的于景。
“我觉得此时,我已经很幸福了,”黑暗中的于景低声啜泣,“我怕人生太圆满了,之后就只有缺憾了。”
“从前……我没有被赐婚嫁给宋显允时,一家人也是这样幸福,我以为那样就是一辈子了,我害怕……我不知道明天之后又会冒出来什么事情……现在的这一切会突然没有了。”
宋隐默默地听着于景的话,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没事的,怀孕生子不是我们之间最紧要的事情,你先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只是有一点别忘了,我永远是和你一起走下去的人。”
……
岁至隆冬,除夕不远了。宫中的恩赏迟迟未到,赵寂有些慌了神,整日在书房中长吁短叹。
“莫不是陛下怨我没有顾好子莹的胎?这也说不过去嘛……难道是玉之出事了?”
花姨娘放下几样小菜,不咸不淡地说:“老爷安心,大小姐背靠固安郡王,那是要做皇后的,怎么能出事?”
赵寂望着花姨娘退去的身影,有些疑惑,“这人最近是怎么了?玉之的赏赐迟了几天,她就不高兴了?”
“算了算了!”赵寂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想到自己内宅的夫人姨娘,不禁自嘲道:“一个成天忙着算账诸事不问,一个成天阴阳怪气,就一个孙姨娘还正常,只可惜出身不好……”
正自哀叹,顾辞喘着粗气跑来回道:“不好了,宫中来了消息,说贤妃娘娘对先皇后不敬,触怒了圣上,已经被禁足在关雎宫了!”
“什么?”于景猝然起身,满脸惊讶地望着云芳,“贤妃背靠固安郡王,怎么会这样?”
于景是希望赵玉之死,可不能是触怒靖顺帝这种死法。
“这事情满赵府都在纳闷呢,是夫人让我告诉王妃您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芳想来想,“夫人说有好几天了。”
于景怔怔坐下,自己是希望赵玉之死不假,可是若是皇上问罪,是要连累整个赵家的,这事情万万不能发生。
心绪如乱麻,在脑海中颠簸打滚,勾出了沉寂许久的幽深宫闱。
太子大婚那一日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固安郡王妃挑拨自己和太子妃已成,难道固安郡王府已弃了赵玉之,攀附上了太子妃?
正胡乱想着,扶翠轻轻推了于景,朝院外抬抬下巴,“林牧来了。”
于景抬眼望去,见林牧远远地站在院门前,正和小丫头说什么。
“林牧自从重伤好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扶翠歪着头远远地望着林牧嘟哝道:“和咱们倒像是疏远了似的。”
于景蹙眉望着扶翠,语气略带嗔怪:“你一天天正事不做,老盯着林牧干嘛?”
扶翠撇撇嘴不再言语。
小丫头站在厅外回道:“回王妃,刚才林将军说王爷事务繁忙,今天晚上要和固安郡王吃饭,让您和老王妃先用饭。”
“知道了。”
这消息于景并不诧异,前些日子宋隐告诉自己固安郡王似在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朝中也不安稳。
靖顺帝北方戎人虽然和亲议和了,可毕竟几代世仇,难免要互相试探。
最近枢密院接报了好几起暗探潜入的案子。
扶翠听了小丫头的话,低声说:“哎呦,等会儿王爷回来还得再陪着姑娘吃一顿呢!这天冷了您等会儿晚饭得少用些。”
于景知道宋隐最近忙于朝事,可他还是一日一趟地让人来告诉于景,不让她空等着。
月见瞧着扶翠抿嘴一笑,“照扶翠姐姐这么说,王爷是两头骗着,在外头骗大人们说要陪姑娘用饭,对姑娘又骗说是和大人们吃了……”
扶翠听了这话,揪着月见的胳膊作势要打。
月见的话并非虚言。
忙于朝政的宋隐虽然每次都让人回来告诉于景不必等着,又担心于景和自己母亲吃不好,又不好推脱同僚邀约,每次在外只吃几口,回来了拉着于景说饿了。
于景琢磨着月见玩话,唇角渐渐浮起笑意,“扶翠,等会儿你开了库房选几样东西。”
听见吩咐的扶翠放开了求饶的月见,“姑娘这是要做什么的东西?告诉我了好比照着选来。”
于景想了想,“不必太贵重,送人的。”
又叫了云芳,笑说:“贤妃的事情你告诉老爷和我母亲先别急。禁足的事情已过了几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云芳答应着要走,又被于景叫住,“顺带着路上你亲自去挑几样燕窝、山参什么的买几件好的,我要送人。”
……
扶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云芳精心挑选的礼物,竟会出现在固安郡王府。
厅堂内,固安郡王妃满脸堆笑,收下了礼物。
“犬子闹了些笑话,还劳广平郡王妃亲自来一趟,实在是不该。”
借着探望受伤宋显允的名义,于景拜会倒是不难。
客套了两盏茶的功夫,于景实在是忍不住了。
见于景欲言又止,坐立难安的样子,固安郡王妃自知时辰已到,屏退了众人,收敛了笑意,“广平郡王妃可是有话要说?”
于景吐了口气,起身恭敬地表明了来意,“我也瞒不过老王妃,晚辈此番前来,实在是无计可施,恳请王妃救命啊!”
固安郡王妃摇摇头,上前扶起了于景,“王妃这话怎么说?我实在是听不懂了。”
“上个月,太子殿下大婚,着实是我太笨了实在是参不透哪里惹怒了太子妃……”
固安郡王妃听了这话,语气不禁冷了几分,“广平郡王妃聪慧,不会为这等小事困惑……况且太子妃贤良,就算是真有什么也不会计较。”
“纵然是真的有什么,”固安郡王妃握住了于景的手轻轻一拍,“论起来,咱们两府也该互相扶持才是。”
论起来,固安郡王为先帝胞弟,与宋隐的亲疏远近怎么都比靖顺帝这个宗室子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