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先垂下身子,偷眼瞧着靖顺帝。
“说吧。”
“敕造的寿王殿下府邸还要些时日,陛下特许寿王殿下在宫中住上些日子,可是大殿下他为人直率……恐怕……”
李先言尽于此,靖顺帝却大笑了起来。
“李先呐,你跟着了朕一辈子了,还有这样老眼昏花的时候,”靖顺帝抬手拭了眼角笑出的泪,眸光深了些,“礽儿才是最像朕的。”
李先会意,却不敢直言。冷眼瞧着这位大皇子绝非是简单的人。
靖顺帝褪去了慈爱,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若是他不在众人面前说出此路凶险,朕还真就不好一路追责苍州一众人等的罪责了!有些人也该借着这个由头该贬的贬,该升的升。”
靖顺帝想了想,又吩咐说:“过些日子泊柳书院、孤山寺以及各州知晓此事的人都除了吧。做成意外的样子。”
李先点头应下,想起了尚在苍州的宋隐。
“那广平郡王殿下要不要即刻召他回京?苍州水深呐陛下,或许埋了许多事,恐怕会对陛下不利。”
“不急,”靖顺帝勾起唇角,“让固安郡王世子多在他们手上些日子也不错。”
他望着李先,“宋隐这次带的人不多,又被朕的人马和固安郡王府的人马遛得紧,眼下应该是受了重伤,想来也无心理会其他事了。”
……
雨滴滴答答的吵个不停,转眼又逗留了小半个月。宋隐已能慢慢起身了,于景心疼得不许他乱动,整天守在床前,连郎中也留在驿馆里住下了,柳建中也一天来这边围着殷勤。
“你身子低下些,让我瞧瞧到底好了没有。”床上的宋隐才喝了汤药,仰着脖子拉着床边的于景非要看她下唇的伤口。
宋隐此次凶险,又只有民间郎中诊治,每一次稍有不测于景就只能咬牙忍着。
于景鼻子一酸又是满眼的泪水。
自从宋隐醒来,于景的眼泪就没有止住过,两只眼睛肿得亮晶晶的。
“你才好一点儿又是操心这个又是操心这个,我就是被牙磕破了嘴唇连这个也要操心。”
见于景梗着身子不动,宋隐眉头一蹙。
“怎么了?可是又疼了不是?”
于景一边焦急地伸手朝他胸口探去,一边吩咐林牧快去叫郎中来。
“不用了,”宋隐按住了于景的手,“我不疼。让我看看你唇上的伤口。你要是再躲我可真的要疼了。”
拗不过宋隐,于景抹着眼泪在床边坐下,俯身望着宋隐。
“不哭了,”宋隐抬手擦着于景的泪眼,“眼睛都肿了,晚上睡觉要是碰到被子可要疼了。”
前些日子于景睡不安稳,宋隐总是半夜摸起来瞧,见她做梦都叫着自己的名字流泪。
于景一吸鼻子,下意识地抿住已结痂的下唇,又被宋隐轻轻捏住了下巴拉扯出了伤疤。
“傻姑娘,咬自己做什么?”
他细细盯着,溢出满眼的心疼,“这吃饭得多疼呐。幸亏是结痂了,要不然这梅雨天一潮湿可是要肿的。”
“宋隐……”于景呢喃着,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你是个傻子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命都不要吗!”
“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宋隐轻轻捏着于景的脸,拭去她眼下涌出的泪,“我身子强壮这些小伤不碍事的,你要是哭坏了谁来照顾我啊?”
于景抿着唇背过身子擦了眼泪,“你一点命都不要才会中了宋则的埋伏,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陪你去!”
眼泪并非没来由,是积攒了许久的担忧害怕。
宋隐几度昏迷垂危,于景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她抱着若是宋隐死了她绝不独活的心思,在郎中一次次的奔忙中交代好了后事。
这些是扶翠后来哭着告诉宋隐的。
宋隐揽着于景的肩将她掰向自己,盯着于景的泪眼认真地说:“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无论我今后在不在。”
于景憋着眼泪拼命地摇头,“我不要……我只要你永远陪着我。”
“好,我一直陪着你,但是我现在饿了,想喝一碗你亲自炖的汤。”
于景破涕为笑,“想吃什么?”
假孕在赵府住着的那段日子里,于景向薛夫人学了几样菜,虽然做的不好,但是每做一次宋隐都赞不绝口。
“什么都好。”宋隐微笑道,“只要是你做的。”
“那好,给你炖只鸡,昨天阿本说那鸡汤好喝,我看着你吃的也香甜。”
于景三两步退出了屋外,嘱咐林牧好好守着宋隐。
眼下曾川好了大半,阿本时好时坏,又要分出人手看着宋显允,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没有了。
于景一走,宋隐吐了口气,随即捂着胸口让林牧去叫了郎中悄悄来。
江南的梅雨温柔地舔舐着伤口,让伤病缠绵着不肯离去。每一次换药都是触目惊心,这样的场景宋隐不忍心让于景再看一眼。
雨声渐渐小了,于景来至厨房边准备下厨给宋隐炖些汤。
阿本受伤不轻,郎中说今后一只脚是瘸了,扶翠去照顾着,眼下能自己做的就是于景自己动手。
步入厨房于景打开了厨柜,两个侍女闻声前来帮忙。
“哎呦,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大人没功夫见你。”府兵的声音透过潮湿从门外隐隐约约传来。
“若是柳知州不见草民,那草民求见广平郡王殿下!”一个年轻的声音鼓着气说。
“嗐哟!”府兵扬声一笑,“广平郡王是你说见就见的?做什么大梦呢!去去去!哪里来的哪里去!这驿馆可不大,等会儿惊扰了里面的贵人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要讨个公道!我要申冤!我要见广平郡王殿下!”
门外,年轻男子的叫喊声继续。
……
“外面是什么动静?”于景侧耳听了一会儿,问了面前的两个侍女,“他说他有冤屈怎么不去衙门外,反而到这里来。”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摇头道:“禀王妃,像是个闹事的,已经来了三天了。”
“三天?”于景蹙眉,“百姓既有冤情,柳知州也不理会吗?”
另一个说:“柳大人最近忙着,可能一时间也来不及理会他……或许是那人听说了王爷王妃缉拿东湖凶人的事情,这才求告到驿馆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