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确实好久都没有品尝到秦先生的美食了!”赵姬在一旁说道。
赢子楚听闻此言,亦是微微颔首。
就这样,一家三口让刘高驾着那辆秦王专属的辂车,又随行了一队侍卫,朝着秦臻的宅院赶去。
傍晚。
他们并未让隶臣妾先行通报,秦王赢子楚带着赵姬与嬴政大部走入了秦宅。
然而,就在赢子楚踏入院门的瞬间,眼前所呈现出的场景却令他惊愕得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只见那身为堂堂大秦长子之师的公大夫秦臻,此刻竟然浑身沾满了泥土,正全神贯注在院子当中和着稀泥!
而在他身旁,月泓和月浔则忙着打下手。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不远处还有上将军蒙骜的两位孙子——蒙恬和蒙毅;现任大秦典客蔡泽的两个儿子——蔡尚和蔡傲;以及校尉王翦的侄子王枭一共五个人,全都齐刷刷的蹲在那里,双手不停地和着泥巴。
而且,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无一例外地布满了脏兮兮的泥土。
这般举动,哪里像是那些贵族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蒙恬、蒙毅!快点,先生那边的泥眼看着就要用光啦!”蔡傲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我知道了,你别老是这么急吼吼催促行不行!”
蒙恬和蒙毅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应着,只见他们一边说着话,边用碎草屑扔入泥土中,紧接着,又抄起一旁的木锹,翻动起那些混合着草屑的泥土来。搅拌均匀后,再铲到秦臻那里。
秦臻则把这些泥土糊在一个圆形的建筑上。
“先生,父王和阿母来了!”嬴政跑到秦臻身边,提醒道。
听到这话,原本还蹲在地上专心干活儿的秦臻猛的抬起头来,果然瞧见赢子楚携着夫人正朝这边走来!
秦臻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站起身来:“拜见大王,拜见大王夫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稽首。
赢子楚面带微笑,然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这群略显狼狈的人,好奇的开口问道:“免礼,先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王,这是在做烤炉。”秦臻实事求是的说道。
听了秦臻的解释,赢子楚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说道:“哈哈哈……先生啊先生,你在这饮食上,也算是深有研究了,看来寡人一家三口来得可真是时候!”
“大王,实不相瞒,我这人最喜欢逞口腹之欲了!再说这炉子,如果日后能够造出更高的炉子,或许有可能改变当下的炼铁工艺!”
秦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实对于高炉这种东西,他所知晓的确实不算多,后续要想深入研究,还得靠自己一步步慢慢的摸索才行。
听到这话,赢子楚不禁面露惊讶之色,追问道:“竟然还能改变炼铁工艺?”
“大王,目前这都还只是我的一个初步设想而已,具体行不行,还得等我再好好琢磨琢磨。不过大王今日大驾光临寒舍,想必是询问关于酿酒方面的事情?”
秦臻一脸自信地看着赢子楚。
赢子楚微笑着点了点:“嗯,正是如此。”
“大王快进屋,月泓,把那泥炉里点上火,先好生烧它一遍。月汝,给大王沏一壶茶水过来。”
喏!
喏!
月泓和月汝齐声应道,然后便各自忙碌起来。
紧接着,秦臻又转头对着其他几个小家伙喊道:“蔡尚,你带着他们几个去清洗一下,待会儿就可以开始烤肉了!”
说罢,秦臻把赢子楚与赵姬领入了屋内,而嬴政则被赢子楚留在了屋外。
进入内堂后,赢子楚坐在主位上,目光紧盯着面前的秦臻,缓缓地开口问道:“秦先生啊,我听政儿讲,使用新的方法来酿酒竟然能够节省大量的粮食,这究竟能省下多少呢?”
秦臻恭敬的施了一礼,然后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大王,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种新方法至少可以节省三分之二的粮食投入。当然,如果后续我们不断改进和完善,那么所能节省下来的粮食数量还将会进一步增加。”
听到这个数字,赢子楚不禁微微一惊,脸上露出些许讶异之色。
他稍作思考之后,紧接着又追问道:“既然如此,如果将这些酒销往六国,你计划定价几何呢?”
秦臻垂首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条理清晰地说道:“据在下所知,六国的贵族们向来喜好奢华之物。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依在下之见,参照咱们秦国的物价,可以将每壶酒定价为 300 秦半两。等量按照其余六国物价定制就行。”
话音刚落,赢子楚猛睁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多少?300 秦半两一壶!这……这价格可不低啊!”
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眼前的秦臻,心中暗自讶异。
只见那秦臻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尽显君子风范,然而谁能料到这样一副看似正直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如此腹黑的心呢?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眼中,商人们往往被视为投机取巧、不务正业之徒。
他们既不参与实际的生产活动,又专靠盘剥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和工匠来谋取暴利,对于国家的发展与稳定可谓毫无贡献可言。
不过,赢子楚转念一想,虽说这秦臻手段或许不太光明,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给秦国谋求更多的利益。
于是,他微微颔首,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得到许可后的秦臻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地开口解释道:“启禀大王,在下以为首先应当营造出一种‘物以稀为贵’的氛围。反正我们都是卖给六国的贵族士人,他们有的是钱财!只要让他们觉得这些商品稀缺难得,价格再高也会有人趋之若鹜的。”
他秦臻不坑普通百姓一分一毫!
紧接着,只见秦臻犹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他精心构思的计划。
他一边讲着,口中的唾沫星子更是四处飞溅,就如同一个走街串巷的神棍正在卖力吆喝兜售着什么神奇法宝似的。
只听得他眉飞色舞的描述道:“此等美酒一旦问世,必将迅速风靡于六国的贵族圈子之中!那些达官显贵们定会对其趋之若鹜,争相抢购品尝。如此一来,咱们大秦便能借此收获源源不断的巨额财富!”
不仅如此,他甚至连后续酒坛上的图案和装饰品都设想的一清二楚。
此刻的秦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未曾留意到一旁的赢子楚,其眼神正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变得愈发深邃起来,而嘴角边挂着的那抹笑意也是越发显得意味深长。
赢子楚静静的听着他的高谈阔论,时而还会微微颔首,似是对于秦臻的计划十分赞同。
待到秦臻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之后。
赢子楚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感叹了一句:“按先生的计划,那么所获利润必然极为可观,这是抱了个聚宝盆啊!”
“当然,另外大王,公子政的意思是酿此酒要交重税,并且后续通过此酒所获得的财富,其中一半将会被送入少府,充当大王的私库。”
倘若让秦臻独自一人操持这项生意,那么毫无疑问,必定会令所有人都眼馋不已。毕竟那些顶级贵族,可不会忌惮他的身份。
然而,如果背后有官方作为后盾和支持,情况则会截然不同。
只听得赢子楚面色一沉,厉声道:“胡闹!寡人贵为堂堂秦王,怎可行商贾之事?”
尽管他嘴上如此说着,但是自打他来秦宅,秦臻就知道他心动了。
归根结底,主要这利润太大了。
更何况,此举对于整个秦国而言,的确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假以时日,若是以后提升产量,那么所获取的利润势必会更为惊人。
“大王,我们可以试想一下,从六国贵族那里赚取而来的巨额钱财,无论是为大王建造一些宫殿,或是供养大秦军备,无疑都是大有裨益的啊。”
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确实言之有理。
要知道,这些钱在那些达官贵人手中,实际上也很难将其完全花费掉。
秦臻眼见赢子楚沉默不语,再次开口补充道:“大王,待在下将酿酒之法授予少府,由他们负责酿造和销售。”
赢子楚微微眯起双眸,略微沉思了片刻,缓缓点头应道:“嗯……也罢,既然先生如此提议,寡人若执意反对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
说到此处,赢子楚突然顿住话语,随即又语重心长的说:“先生此次提出此等良策,于国于民皆有益处,功劳自是不可磨灭。至于这收益分配方面嘛,寡人自当有所表示。依寡人之意,咱们就按九一吧。”
此时正端着茶壶准备给赢子楚斟水的秦臻,闻听此言,手臂不由得一抖。
他小心翼翼向赢子楚求证道:“大……大王,是......是就分我一成收益吗?”
他试探着问了问。
赢子楚脸色一沉,威声问道:“怎么?莫非秦先生嫌少吗?”
“可......喏!谢大王恩典!”秦臻赶忙躬身施礼,苦笑着答应。
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本就打算凭借这一手酿酒技艺在赚一笔钱。虽说目前手头还算宽裕,并不缺钱花,但正所谓多多益善,又有谁会嫌弃自家的钱财太多呢?
他就寻思与官方合作一下,有个靠山,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个平日里看上去和善、宽厚待人的赢子楚,此刻竟然展露出了狡黠且腹黑的一面。
随即秦臻想到:“虽说自己只有一成收益,这或许依然会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
这么一想,他顿时感到豁然开朗,心中的纠结也随之烟消云散。
秦国虽然打压商贾,但大商贾也有不少,像吕不韦这样的巨贾自不必说,还有乌氏俚以及巴寡妇清等等。
与嬴子楚聊了片刻后,秦臻便开始准备烤肉了。
而此时此刻,内堂中的赵姬则埋怨起来赢子楚。
“大王,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先生?想当初,先生于邯郸之时,便全心全意教导政儿。而后更是不辞辛劳,一路护送我们归秦。这一路上可谓是险象环生!如今,先生所提出的这个方法切实可行。依妾身看,理应给予重重赏赐才对!可大王倒好,仅仅只给了先生一成的收益作为奖赏。你怎么不全都要过来?”
赵姬说着,便白了赢子楚一眼。
赢子楚一脸苦笑:“夫人啊........”
可赵姬不等他说话,打断道:“还有,之前的曲辕犁等物你也都说是先生做的,再有那马蹄铁之类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先生的功劳?先生对大秦有功,大王就这般对待有功之臣的吗?这样岂不是会让人感到心寒?”
“夫人,且听寡人一言,寡人之所以如此行事,也是为了保护先生,绝无恶意。”
赢子楚赶忙安抚起赵姬的情绪来。
然而,赵姬哪里肯轻易罢休,娇嗔道:“哼,那好啊!既然大王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先生,那到底是为何呀?妾身倒是要好好听听,看看大王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只见此刻的赵姬,柳眉微微扬起,美目圆睁,那副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不可的娇嗔模样,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且说那嬴子楚,自打从邯郸城起,便对赵姬这般模样心生欢喜。
她蛾眉皓齿、面若桃花,身姿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皆散发出迷人的魅力,试问天下又有哪个男子能够不为之心动呢?
待到嬴子楚将其中的利弊向赵姬一一讲述完毕后,只见赵姬轻启朱唇,娇柔的轻声说道:“啊~原来是这样啊。”
而后,赢子楚缓缓说道:“秦先生实乃当世之大才,料想他也能懂寡人的用意。况且,先王在位之时,也曾有意让秦先生暂且隐忍蛰伏一段时日,待积攒出足够的名望之后,再行委以重任,使其入朝为官。”
赢子楚稍稍顿住话语,沉默片刻后,方才再度开口说道:“想我大秦设有相邦之职,其后又增设左右丞相。然而,自应侯范睢之后,这相邦一职便始终处于空缺。如今放眼整个朝堂,唯有吕不韦一人担任丞相之位。
倒并非其他人皆无才华,实乃寡人心存顾虑,不敢轻易提拔他人!于这满朝文武之中,寡人能够全然信任者,恐怕也就仅有吕不韦一人罢了。倘若秦先生能够更进一步,声名远扬,那么寡人便可放心将其引入朝堂为官了。”
言罢,赢子楚不禁深深地叹息一声,仿佛承载着无数的忧虑与无奈。
一旁的赵姬见此情形,急忙出言宽慰道:“大王莫要忧心,妾身相信秦先生定不会令大王您失望。”
话虽如此说,但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这般言语上的安抚而已。
其实,赵姬心中亦是充满担忧之情。
自从赢子楚登上王位之后,她从未曾见到过他如今天这般轻松自在。唯恐他会重蹈先王的覆辙。毕竟,身为一国之君所要承受的压力与责任,实在是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