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炎热,白昼的时间也渐渐开始变长。
酉时都快过去了,天才渐渐开始变黑。
凤仙客栈里头栽着的几株桃树被日头晒得恹恹的,藏在翠绿间的丁点残红早已不复往日美艳。
五楼临江屋子外,还能听到陈大壮急切的敲门声。
因着老母亲病情加重,特意请了几日事假回了城西照顾。
这不,刚从城西赶回来,便火急火燎地要去感谢颜衿。
“姑娘!姑娘!”
花楹打开门,待看清来人后。
好奇地问:“阿牛哥是有什么事吗?”
“姑娘用过晚膳没?”他站在门口,把怀里提着的食盒往前一递。
“这是我给二位准备的晚膳,不够的话,我再下去买就行。”
花楹讶然,伸手接过。
还没等她开口,陈大壮又继续笑着说。
“你家姑娘真是活菩萨!她写的方子比盛京坐堂大夫开的药剂方子有用多了。”
“阿娘才用了短短几日,困扰了她大半辈子的腰痛就有了明显的改善。相信坚持用下去,治本也不是问题了。”
颜衿刚将近日来的开支核算完毕,走过来便听到这感激涕零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阿牛哥言重了,我这是用的家乡土方子,刚好对症而已。”
陈大壮摆了摆手,眉开眼笑:“不言重,还是托姑娘的福,阿娘才能好起来。”
他指了指食盒:“对了,这是我给二位姑娘准备的晚膳,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颜衿道了一句谢后没再多言,微微一笑走到桌旁,摆弄起碗筷。
花楹也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将菜一盘一盘端出来。
门外的陈大壮看了一眼不远处走得从容又自然之人,愣了好一会。
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的腿?”
颜衿脚步一顿,随后才淡定地开口:“先前腿受了点伤,现在已经好了。”
“原来如此!”陈大壮恍然大悟,一拍手掌激动道,“我就说嘛,像姑娘这么貌美又心善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瘸子!”
花楹笑着附和:“那是自然。我家姑娘可是我心中的天仙。”
二人又聊了好多有的没的,直到饭菜都摆好了。
陈大壮见面前人仍没有要动筷的意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匆匆忙忙地说了句有事要忙就要转身下楼。
偏偏这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连忙推开门又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地提醒:“姑娘近日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了。”
“这几日外面不太平,城西那边正在挨家挨户,大肆搜捕一个逃婚的女子。”
“几天前都搜到我家来了,足足有数十人,而且每个人都手持一把大刀,一脸的凶神恶煞,可吓人了。”
他小声地凑近说:“据说现在还没捉到。”
花楹惊呆,忍不住问出了口:“阿牛哥,这是怎么一回事?逃婚也能闹得这么严重?”
她记得,当日城门口发生的一幕也没有这么严重。
陈大壮挠了挠头,说得断断续续,时不时看看颜衿。
“听说捉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年纪约莫十五六岁,收了天价聘礼却拒不成婚,活活把男家逼急了。”
“甚至扬言不论死活也要将她捉回去成婚。”
“但具体长什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那些人全都缄口不言。”
花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皮猛跳,忍不住朝颜衿看去。
只见她依旧平静地坐着,伸手捧起了一碗米饭,又夹了一块鱼肉。
吹了吹其上的热气,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似乎并未受半点影响。
屋子静了好一会,才慢慢传来清冷的嗓音。
“阿牛哥知道搜捕之人是哪位大人物的手下吗?”
能如此大张旗鼓搜捕之人,身份定不会普通,或许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只是身份高贵之人,有必要为了一个逃婚的女子干出此等行径吗?
这不妥。
实在是不妥。
颜衿咽下嘴里的食物追问:“最近盛京发生了哪些大事?”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陈大壮眸子转了转。
一拍手掌,继续道:“不过要说最近盛京发生的大事,那肯定是董大小姐的事。”
“听说她当众闹事,被肖指挥使押回了诏狱。有小道消息传出她不日就要被判斩刑,具体行刑日期还是定在秋后。”
斩刑?
颜衿手上的筷子一顿,愣了半晌。
她以为董嘉柔顶多也就被判个三五年,没想到却被判了斩刑。
如此说来,城西闹出的动静会不会是冲她来的?
不过,是谁敢冒着得罪董文旭的风险,将董嘉柔推上了斩刑台?
难不成是……
正当她沉思之际,陈大壮又一脸孺慕地道。
“肖指挥使不愧是我钦佩之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血无情。没想到连董大小姐也敢捉,还真是为民除了一大祸害。”
平日里,客栈跑堂可没少受达官贵人和富商大贾的气,尤其还是一些仗势欺人,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们,最是令人深恶痛绝。
更何况他们多多少少也从不同客官口里听到各种关于权贵以势压人的闲言碎语。
听得多了,自己也能揣摩一二,还原事情的真相。
久而久之,对权贵便心生恐惧心理。
在听到权贵被处置的消息,可以说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颜衿回过了神,不可置信地盯着面露喜色的陈大壮:“此案是肖指挥使判决的?”
“不清楚。”陈大壮道,“但人是他抓的。光是他敢捉董大小姐,我就能吹捧他一辈子。”
“不过这辈子要是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就更好了。”
颜衿收回目光,低头叹息了一声。
原来还是一个对肖辞怀揣着美好愿景的青年呀。
只可惜,他的愿望怕是永远也不会实现。
肖辞明显就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这个人冷漠无情又难相处得很。
想到这,耳畔忽而响起了冷冰冰的嗓音,一如他的人,难以亲近。
陈大壮瞥了瞥面前神色错乱之人,以为她是害怕了,于是委婉地提醒。
“反正姑娘出去得注意些,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尽量躲远点。我想他们在城西捉不到人,或许会往这边寻。”
颜衿敛目,轻轻颔首:“谢阿牛哥提醒。”
待他离开,花楹迫不及待地将门锁好,急匆匆地跑到颜衿跟前。
“姑娘,你说他们找的人会不会是你?”她胆战心惊地问,“那些人该不会是董大人的手下吧?”
“是不是,总得探听一番才知道。”颜衿支着脸,神情平静地回。
因一个逃婚女子如此兴师动众,怎么也说不过去。
客栈龙蛇混杂,万一有人知道些什么,将她供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得未雨绸缪。
思忖了好一会,压低声音吩咐:“去把行李收拾好,明日一早我们离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