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江亭这时才发现韩彩玉没有跟着,猜想刚才自己跑得急,把她落下了。
于是打了辆车到了警局,见到正坐在椅子上落汤鸡似的老娘。
“江亭!”徐艳萍早上扎的麻花辫早就散了,白头发胡乱披散着,遮住了大半的脸,却遮不住雨淋后的眼影流淌下的两道黑印。
要不细看,真认不出是徐艳萍,以为是哪里捡来的要饭的女巫。
“妈!”岳江亭疾走几步,仔细查看徐艳萍身上,除了被淋湿,似乎没什么伤痕,“你怎么回事?跑哪里去了?电话怎么不通?”
徐艳萍眼神飘忽了一阵,突地想起什么:“对了,我的手机没电了!”
随即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不到家了,怎么也找不到,问别人,别人也不知道。”
警局的人告诉岳江亭,是在两公里外的一家大超市门口找到的,她当时正抓住每一个进超市的人,询问她的家在哪里。
众人以为遇到了个疯子,都躲着走。
岳江亭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跟警察道了谢,带着徐艳萍回家。
路上给岳广智和韩彩玉分别打了电话,让他们赶快回去。
一进家门韩彩玉迎了上来,岳江亭发现她已经换了衣服,也没多想就命令她给徐艳萍洗澡。
韩彩玉百般不愿意,但一看岳江亭阴沉的脸,不敢多说,带着徐艳萍进了浴室。
韩彩玉嫌弃徐艳萍瘦骨嶙峋的身体太难看,身上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捏着鼻子给她调了水温就想出去,却被徐艳萍叫住:“你给我搓搓,累死我了,我没力气了。”
韩彩玉心里暗骂,为了在岳江亭面前做戏,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反抗,只得咬着牙手上用了力气,疼得徐艳萍哎哟一声:“你想捏死我?使那么大力气干嘛?”
韩彩玉赶紧松了手,忍着气快速给她冲洗完,累出了一身汗。
徐艳萍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出来,岳广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一看她赶紧过来扶着:“奶奶,可找到你了,以为你被人绑架,吓得我半死。”
“就不盼我点儿好!”徐艳萍斜了孙子一眼,“要是我真被绑架了,你们不会心疼钱而不管我死活吧?”
“看您说的,哪能啊!”岳广智夸张地哈哈笑着,“我和爸没吃饭就跑出去找您了,又累又饿又急的,你也不知道心疼我。”
“这还差不多,算我没白疼你!”
岳江亭在自己房间里洗漱完出来,凝眸审视了一下母亲,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住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怎么会迷路的?”
徐艳萍心虚地瞟了一眼儿子,嗫嚅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那些路就是想不起该往哪里走。”
岳江亭眉头皱得死紧,盯着徐艳萍的脸沉思。
“你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徐艳萍站起身,摇摇晃晃往自己的卧室走,“我要睡会儿,累坏了。”
岳江亭叹了口气,岳广智瞄了瞄奶奶的背影,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爸,我怎么看着奶奶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就是老了,都快八十了,脑子不顶用了。”岳江亭无所谓地说,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赶快热饭吃饭吧。唉!”
保姆小赵早就把饭热好,端到了餐桌上。
岳广智夹了菜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不安地问:“爸,奶奶不会得了老年痴呆吧?”
岳江亭一滞,喉间顿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吃的东西卡在那里。
“别胡思乱想,没有的事!”斥了一声,强迫自己甩开这些烦人的念头,埋头继续吃。
吃饱喝足,睡了一个小时的觉,岳江亭身上的疲乏才完全消减了。
见到身边脸色绯红的韩彩玉,顿时来了兴趣,翻身压住她,手开始不安分地动作。
韩彩玉被他闹醒,媚眼如丝地哑声问:“你想大白天宣yin不成?呵呵呵……”
略微沙哑的声音更是带了魅惑,像羽毛一样撩拨得岳江亭心里痒痒的。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韩彩玉问:“江亭哥,我们抓紧时间买套新房吧,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也不会被打扰。”
岳江亭瞬间清醒,直起了身子,眸子里的氤氲之色褪去,染上了一层冷厉:“老妈这么大岁数了,不能让她一个人住,她就我一个儿子,不跟我们住跟谁?”
韩彩玉的媚笑冻结在脸上。
“再说了,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就是为了和儿子一家挨得近,方便彼此照应。要搬,也得两家一起搬!”岳江亭翻身下床,趿拉上拖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韩彩玉彻底冷下脸来,她最讨厌的就是和婆婆住在一起,一看到那张老脸心里就来气。但凡她想多睡会儿懒觉,婆婆就在外面催命似的叫,一会儿给她倒茶,一会儿给她按摩腿脚,一会儿命令她出去买零食,一会儿又要帮她化妆。
婆婆是个多事精,总能找出点事支使她,半点也不消停,把她支使得像个陀螺似的转。
之前韩彩玉曲意奉承着,是为了讨好她,让她帮着赶走梅雨声。
现在已经和岳江亭结婚了,哪还有心情惯着那老东西?
今天给她洗澡洗舒服了,万一以后习惯成自然,天天让她洗怎么办?
此刻她真的佩服梅雨声,竟然能伺候这个家三十年,要是她,三十天也受不了!
可她不敢违拗岳江亭,还得哄得他高兴了,把股份转给她。
韩彩玉心底藏着个秘密,就是她的儿子孙成志。她这辈子唯一的宝贝儿子,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这些年要不是跟着岳江亭,能贴补他,经常给他堵个窟窿,他要么被打断腿,要么被抓起来了。
当年韩彩玉嫁给官二代孙逸,就是看中了他家庭条件好,以为可以享一辈子福。没想到儿子七岁那年,公公就以贪污受贿罪被撤了职,下了狱。
孙逸本来就是靠着老爸的关系找到的工作,没本事,还好色,很快就被开除了。
韩彩玉一下子落魄起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加上孙逸长相一般,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下更是看着不顺眼了。
韩彩玉娘家靠着她得了很多好处,孙家败落后,他们躲得远远的。韩彩玉带着孩子回家,连顿像样的饭都不管,还给脸子看。
那两年她真是看尽了人情冷暖,本身不是能受苦的人,她思量再三提出了离婚。
孙逸不肯把孩子给她,她正好遂了心意,带着个男孩子很难再找男人。
她果断离婚,抛下孙逸父子俩,离开了县城,到了市区。
不久遇到岳江亭,令她万分惊讶的是,岳江亭似乎发达了,开着一辆油光铮亮的奔驰,还在市里买了房子。
她后悔得眼珠都红了,使出各种手段勾引他。
岳江亭旧情难忘,很快就勾到手了。
韩彩玉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真爱,答应只要跟在他身边就满足了,不会影响到他的家庭。
岳江亭和她在一起更放松了警惕,一晃就是二十年,她不甘心起来。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青春容颜逐渐衰败,她不得不给自己的老年找一份依仗。
加上三年前儿子孙成志找到她,让她帮他还赌债。
这些年她曾想给岳江亭生个孩子,就有理由要求他离婚娶她,但一直未能如愿。
孙成志是她唯一的儿子,哪怕再无情,母子的天然羁绊还是让她无法不管他。
接连还了几次之后,她想着从岳江亭手里要来一些股份,然后赠予孙成志,让他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然后结婚生子,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没想到岳江亭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连买套婚房单独出来过都不答应,难道真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韩彩玉浓密长睫掩映下的眸子蒙了一层阴翳。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