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冠上仙匆匆回转,他忧心顾娇对上天上人会吃亏。
不管怎样,北地深渊是责罚那些犯了错的神仙,禁锢罪人之地,擅自将深渊之中的月龙放出来,天上人是一定会来查看的。
竹冠上仙倒不担心顾娇斗法会失败,但他担心,若是顾娇因此被视作胆敢挑衅天庭的妖孽,天庭要降罪于她,就麻烦多多了。
他远远奔来,只看到云上的滕六落荒而逃。
“顾娘子,你可还好?”
顾娇仍站在潭边,脚下有些灰烬,但很快便裹在风中,被吹散了。
顾娇转头见竹冠上仙面露焦急,脚下匆匆,心中不由感动。
这位老仙人,生怕她吃亏呢。
“上仙不必忧心,我已经杀了周灵官。”
“什么?!”
竹冠上仙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个跟头。
竟然杀了个灵官?纠察司的周灵官?
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此地事情已了,我们走吧。”顾娇仿佛没有看到竹冠上仙脸上的震惊,仍是波澜不惊,“劳累上仙折返一趟,真是对不住。”
竹冠上仙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杀都杀了,说什么都晚了。
再说,顾娘子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她既然出手,必定是权衡了利害,想得清楚。
“也罢,那我们先走吧,小狐狸跟宁宁丫头可是担心的不得了,我劝了半天,嘴巴皮子都说裂了,才让两个丫头老老实实的留下不进来。”
顾娇微微一笑,“劳烦上仙了。”
“不劳烦不劳烦,两个小娘子,嘴又甜,人又巧,若是贫道年轻几百岁,怕是要被哄得晕头转向了。”
竹冠上仙本就很喜欢那两个,这回他还看见,还有一个老鼠精,跟在宁宁身后忙里忙外,低眉顺眼的居然挺老实。顾娘子身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这可真让人高兴啊。
回去的路上,顾娇对竹冠上仙略解释了几句。
因为她想着,周灵官的那张灵符,十分古怪,并不像他能炼制出来的符箓。
纠察司的灵官,虽然有些法力,但他是文职,平常做的都是监管天上的诸位神仙是否按时点卯,是否私自下界,是否遵照天庭法令行事。
以他的法力与道行,是绝不可能号令人间神鬼的,他所倚仗的符箓,到底是谁人给他的?
虽然不知除了月龙以外,周灵官还干了什么,但光凭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他所谓的按照天规责罚犯错之神,全是他一人的独断专行。
月龙与青女两情相悦,在一起时既没有为非作歹,也没有耽误他们下雨降霜的天职,却因为滕六嫉妒,便能求了周灵官来棒打鸳鸯,将月龙关进深渊,再日夜锉磨青女。
天庭虽然不让诸神无故下界,也不让仙女思凡,可月龙与青女原本都在人间,并没有下界思凡一说。
都是司水之神,可谓门当户对,一对佳偶。
天规管不到他们身上。
既然没有违反天规,那周灵官便是假借天帝之名,以一己之私,肆意责罚神君。
不仅如此,他还胆大妄为,竟敢用蛇妖取代月龙神位,让一介山野妖孽掌一地水务,致使当地大旱,生机凋零,民众困苦。
这两条,都是死罪。
他必然是瞒着天庭干的,那么,放了月龙出来,他也不敢声张。
喔,差点忘了,死了也没法再声张。
顾娇跟竹冠上仙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人已经从乌云结界中走了出来。
“但你杀了周灵官,天庭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竹冠上仙深深叹口气,看到一红一绿两个小娘子冲着顾娇跑了过来。
“上仙不必忧心,我有应对之法。”
顾娇胸有成竹,她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宁宁已经冲到眼前,一把抱住了顾娇的胳膊,道:“娘子,我可担心死了,听道长说,你在里面跟天庭来的神将对上了?”
“娘子可有受伤?天上的神仙厉害吗?会不会要抓娘子?”
胡好好也担心得很,她拉着顾娇仔细看了看,生怕在她身上发现什么伤处。
“放心,我弄了个傀儡,让天上人杀了,他们以为我已经伏法,就不会再来捉我。”顾娇笑道。
“啊?”胡好好瞪大眼,“娘子真聪明!原来傀儡还能这样用!”
当然不会这样简单,她是用傀儡诱杀了周灵官,滕六也跑了。
只是顾娇不愿意说这些出来让两个丫头担心。
竹冠上仙忍不住看了顾娇一眼,却并没有戳穿她。
就如她方才所说的,她自有应对之法,不必自己再去节外生枝。
哪怕她没有,竹冠上仙想,天上那些人,或明或暗,有不少已经悄悄看过这位娘子了,就算周灵官被顾娇斩杀了又如何,他本就是死罪,难不成,为了个死罪之人,还来责罚顾娇不成。
想明白这点,他便放心许多。
竹冠上仙放心了,顾娇却想得更多。
安慰了胡好好跟宁宁几句,跟着她们回到青女的那间茅草屋里,里面居然已经布置得像模像样,桌椅家具一应俱全。
东仓君在一角忙碌着给大家煮茶,顾娇刚进门,大老鼠脸上神情明显一松,乐呵呵的递了一杯热茶过来,口中道:“娘子辛苦了,天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顾娇接过来,谢了一声,一边喝茶,一边想。
到底是谁,拿周灵官做了这杆枪呢?
是天庭的纠察司吗?
应当不是。
统管纠察司的太乙雷天应化天尊,也就是民间供奉的王灵官,他身穿金甲,手持金鞭,镇守凌霄殿上。
这位灵官神通广大,掌雷、火之力、也擅降魔除妖,乃是天帝御下的第一护法尊神。民间将他尊为天上五百灵官之首,称“督天大灵官”,甚至在民间许多道观的第一道山门,就供奉着这位王灵官的神位,做镇山镇观之天尊神将。
王灵官法力高强,嫉恶如仇,管天上人间所有真伪不明善恶不分之事,怎会让自己手下的灵官,行如此徇私枉法、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之事。
定然是另有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