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拿着外套,顺着薛敏离开的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他就在一棵夜来香树下看到了薛敏。
薛敏这会儿正蹲在夜来香树下将头埋在大腿里失声痛哭。
江景也没有打扰她,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注意到身旁来人了,薛敏脸上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慌张。
她没敢抬起头看来的人,手也不自主地在身旁摸索起来,似乎是想找一个防身武器。
注意到薛敏的动作,江景这才缓缓开口:“行了,小姨,别哭了!”
听到说话声后她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到是江景后,她也放松了警惕。
她坐在地上抽噎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一户人家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以前还没上学的时候,村里的同龄孩子就嘲笑她是没人要的种。
她一次一次哭着辩解,自己的妈妈是去打工了,不是不要自己。
等她挣够了自己的大学学费和嫁妆她就会回来的。
但是那些孩子并没有听她解释,反而还用石头丢她,骂得更难听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等到上小学了,别人放学都有父母来接,而她只能背着书包一个人顺着小路走回家。
至于她为什么选走走小路,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回家被人看见对自己指指点点。
她觉得那样很丢面子。
上了六年的小学,她的书包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麻布包。
那是以前她妈妈上街时背的麻布包。
那个麻布包算是她妈妈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
她特别爱护那个麻布包。
但是六年的来来往往,上万次的打开合上。
背包上的肩带难免被摩擦得不成样子,就连麻布包颜色也开始发白。
而他身上的衣服裤子也常年脏脏旧旧的。
那会同学都总是嘲笑她,问她是不是买不起新衣服裤子。
你爸妈过年都不带你去买新衣服吗?
你爸妈开学不给你买新书包和新衣服吗?
面对着同学们的嘲笑,她不断强忍着心酸安慰自己。
等妈妈回来了一定给我买大新衣服,还有漂亮的书包。
到时候我看你们谁还敢嘲笑我。
她奶奶的腿脚不好,没办法接送她上下学。
一些同学也经常拿这个取消她。
而她依然只能安慰自己:等妈妈回来了,我一定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接我放学。
开家长会时,别的家长即便没有什么华丽干净的衣服,但是也会坐在自己孩子的座位上,听着老师念着自己家孩子的成绩。
而她只能孤孤零零地坐在人群中显得异常孤寂。
但是每次回家后,她也会给自己的奶奶说自己这学期的成绩。
在看到奶奶老脸上洋溢起幸福笑容的时候,她的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上初中后她接触到的人更多了,看着形形色色的同学。
她更加自卑了。
她虽然生得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秀发靓丽。
但是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纵使自己自身条件再好,身上又旧又小的衣服还是让她产生了自卑。
她开始封闭自己。
不喜欢和任何人说话。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到了所谓的青春期,开始对爱情有了懵懵懂懂的向往。
初二那年她喜欢上了班上的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的父母都是学校里的老师,家境在班上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他笑起来很阳光,人白白瘦瘦的一个,每天都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
他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经常讲一些笑话给她们前后三人乐呵。
那时学习委员坐在她前面,他每天都会带来很多好吃的给她们分享。
薛敏也就是在那时对这个男孩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少女的脸红说明了一切!
班上有个女生总和她作对。
因为那人也喜欢学习委员,而且她还是自己的同桌。
而最懂女人的自然是女人。
同桌也看出了薛敏喜欢学习委员。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她不断拿薛敏当笑话讲述,将她比作癞蛤蟆,天天幻想着能吃上学习委员这块天鹅肉。
她嘲笑薛敏身上总是臭烘烘的,就和猪窝的味道一样。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别人不要了丢在垃圾桶里的一样。
她问薛敏是不是捡的人家的衣服。
每到这个时候,薛敏都是低着头没有回话。
而坐在薛敏前面的学习委员,也会出口制止那个女生。
薛敏很感激学习委员。
但是任凭同桌在怎么嘲笑自己,萧雨都不敢出言辩解。
因为同桌家在镇上很有钱。
每次出门去上学的时候,奶奶总是告诫她,不要和有钱人家的孩子打闹。
因为吃亏的永远都只会是自己。
晚上回宿舍睡觉的时候,她脑海中都是学习委员那阳光开朗的笑容。
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开始幻想。
就像那《包氏父子》中的小包一样。
她把自己幻想成同桌,而同桌则代替了她过苦日子。
她和学习委员两人宛若俊男俊女,而同桌只能不住地对自己点头哈腰。
她嘲笑同桌身上总是臭烘烘的,衣服就和人家丢在垃圾堆里的一样,她问同桌你是不是去捡人家不要的,而学习委员这时也轻声细语地上来制止自己。
......
三年的家长会她依然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初二下学期,不知道同桌去哪里得到了她的家庭信息。
同桌开始和村里的孩子一样嘲笑她。
但是纵使是这样,学习委员依然没有丝毫看不起她的意思。
那一刻薛敏感觉自己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
她甚至都开始幻想起婚后生活了。
然而梦终究是梦,总有醒的那天。
后来班里的班费丢了,同桌诬陷是她偷的,但是老师是个理性人,并没有因为薛敏的家庭情况而跟风认同。
同桌据理力争,当着全班的人面诉说着薛敏的家庭情况。
同桌说除了她没人会偷了...
后来老师来搜了也没有发现,老师走后学习委员神情紧张地将钱递给了她。
薛敏明白过来了,钱是学习委员拿的。
眼看薛敏这里找不到钱,老师开始搜全班,依然没有找到。
最后老师将薛敏带到厕所,对她全身细致检查。
钱被老师找到了。
但是薛敏并没有供出来学习委员。
因为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幸福。
能帮自己的男人隐瞒事情,这是一种何等的殊荣。
小偷的标签伴随着她直到毕业。
她永远都忘不了学习委员和别人一起数落自己的样子。
不管她去到哪里,都会有人讨论她的家庭和偷班费这事。
她变得愈加自卑,心理愈加极端。
她一次一次质问自己,她有什么错,她也想有个好的家庭,她也不想变成这样,都是他们这些人逼着她变成这样。
以前的那些事就仿佛一场噩梦,不断困扰着她。
她试着忘记那些事,但是今晚上萧雨的那番话,再次勾起了自己的这些不美好的回忆。
......
等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她看着江景发出一阵抽噎,江景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即蹲下身子用手擦干净了薛敏脸上的泪珠。
江景搂着薛敏低声说道:
“你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只不过你太过于在意外人的眼光。”
“萧雨和你很像,但是人家并没有你这么多想法和心理负担。”
“因此人家活得很开心。”
“你活着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别人而活。”
“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你要坚强一点,你要向那些年看不起你的人证明,当初他们看不起你,是他们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决定。”
薛敏听后抽噎着开始回味着江景的话。
江景拍了拍薛敏的脑袋,随即说道:
“来,先把外套穿上,我送你回家。”
“明天我在去给你奶奶看病。”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麻烦事了,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来找我就行。”
江景松开薛敏,随即将自己手上的外套递了过去。
薛敏也吸着鼻子穿上了外套,接着江景背着她就送她回了家。
而江景也没有着急离开,一直在薛敏家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随后才朝着二愣家赶去。
江景敲了一会儿门之后,二愣就打开了他家大门。
二愣眯着眼睛有些不适应江景手机的光线。
他看着江景发牢骚道:
“老兄,大半夜的你又搞什么飞机?”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江景伸着头看向里面问道:“萧雨呢?”
二愣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说道:
“不是,你这大晚上的发什么癫啊?”
“我表妹不是在你家吗?她跑来我家干嘛?”
江景反问道:“她没来你家?”
二愣听后疑惑地摇了摇头,“你俩是不是闹啥矛盾了,哎呀,两口子之间吵吵架很正常。”
二愣还要再说,就被江景给捏住了嘴。
“睡你的觉去。”
说完江景就黑着脸转身离开了。
二愣看着江景的背影忍不住跳脚臭骂起来。
江景大晚上得和个神经病一样把他叫起来,结果说两句就走了,这换谁谁不生气。
而江景在离开二愣家后,起先还在慢慢走着,慢慢的他的脚步开始加快,最后他索性靠跑了。
他心底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可千万别遇上什么坏人...
江景只能在心里无助地祈祷。
他回到他家下面的竹林里拎出来了杨天方。
看着杨天方的猪脑袋,他抬起手就打了一拳。
“你个扫把星,你一来了准没好事。”
发完脾气江景还是得扛起他满村寻找萧雨。
而今天一整天被一堆破事缠身,江景本来就够心烦的了,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萧雨,江景脾气也爆发了,刚好他这会儿来到了赵屈家的附近。
赵大雷,小黄毛...
江景看着赵家眼底里闪过一丝狠厉,随即上去就疯狂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