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御膳房的管事衡善就冒着大雪来了。
他看着哭诉着的沈才人和地上的膳食,暗叫不好。
他眼睛一转,飞快地就跪在地上请罪:“都是奴才管理不当,让沈才人受了委屈,奴才回去后,定要他们好好准备膳食给沈才人。”
沈才人不依不饶道:“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叫我这屈辱白受了?”
衡善心里烦透沈才人的胡搅蛮缠,此刻陪着小心道:“还请皇后娘娘明鉴,这六道菜放在平常,自然是慢待沈才人了。”
“可今日雪下得这么大,御膳房的食材也不够多,也是尽心尽力给沈才人凑齐了啊。”
沈才人还想说些什么时,皇后就出言打断了她:“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才人你就回去用膳吧。”
“御膳房今日也情有可原,本宫就不罚你们了。”
衡善立刻跪倒在地:“多谢皇后娘娘体谅,皇后娘娘仁慈,奴才等感激不尽。”
随后他又赔着笑脸道:“奴才回去后,就催他们给您换一份午膳来,还请沈才人稍等。”
沈才人敷衍地点点头,就算应了这件事。
等都出了凤藻宫的门,衡善看见沈才人远去的背影,才晦气得唾了一口:“真是难伺候。”
他眯着眼睛冷笑,等过了这一关,御膳房多得是整治她的手段。
觉得膳食不好,那您倒是送些孝敬啊。
一个子都没赏过,叫底下的人怎么伺候啊?
这事自然传遍了宫里,祁景渊也不例外。
沈才人是功臣之后,平日里自然会多加照顾。
可这等小事都要闹到皇后那里去,叫他看了都觉得不堪重用。
祁景渊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正准备继续批奏折。
就听见全福进来传话:“皇上,姜才人来了。”
祁景渊看着外面正在下着雪,诧异了一会儿。
这女人平日里爱偷懒,让她来朝阳宫,不是天热太阳大、天冷冻得慌的找借口不来,今日倒是主动来找他了。
“让她进来。”祁景渊道。
全福应了后,恭敬地请着人进来了。
姜知意先脱了外面的斗篷,叫秋霜拿去拍拍雪。
随后进到殿内给祁景渊请安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到他身边。
而是走到火盆旁,烤了会身子:“让嫔妾先暖暖身子,别冷到皇上了。”
等她过来后,祁景渊摸了摸她的手,见是暖的才没说什么。
姜知意笑着抱住祁景渊的手臂:“皇上都半个多月没见嫔妾了,都不想嫔妾了吗?”
“天这么冷还要出来,真是不爱惜自己身子。”祁景渊斜着看了她一眼。
“山不见我,我自见山。皇上不来看嫔妾,还不让嫔妾来看您吗?”姜知意睁着委屈的眼睛看他。
“况且万顺给嫔妾打着伞挡雪,嫔妾手里还抱着手炉,一点都不冷。”
祁景渊看着她得意的笑脸,伸手捏了她一把:“给姜才人上碗姜汤,免得她风寒赖上朕。”
朝阳宫的人很快就端着姜汤放到她跟前,姜知意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祁景渊依旧不退让地示意她喝完。
姜知意败下阵来,只能不情不愿地喝完一碗姜汤。
辛辣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一鼓作气下去,倒是让她不由自主出了层薄汗。
见她喝完,祁景渊就指着一旁的罗汉床道:“行了,棋盘都给你摆好了,自己去玩会儿,朕还要批奏折。”
姜知意这会儿坏心思起来了,趁着祁景渊不备,快速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就跑了。
祁景渊好笑地摸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这女人还小声地说了一句:“嫔妾姜汤都喝了,皇上也要给嫔妾点奖励。”
等他再看过去时,就看见这女人开始一本正经地研究起棋来了。
真是惯会装模作样。
祁景渊好笑地摇摇头,就继续批奏折。
朝阳宫地下有地龙,冬日里烧起来火来,殿内十分温暖。
姜知意十分舒服地窝在罗汉床上,惬意地消磨着时间。
等祁景渊处理完政事,都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了。
姜知意笑着就来到他身边:“今日可是嫔妾安排的晚膳,皇上可要好好尝尝。”
祁景渊知道她会吃,自然也就期待了起来。
等来到偏殿,朝阳宫的人早就把晚膳摆好了。
祁景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桌上摆放的两口铜锅。
姜知意给他介绍着:“天冷了,嫔妾就让他们准备了暖锅。一个锅里准备的是清水,皇上和嫔妾涮羊肉吃。”
“还有一个锅备的是酸汤,嫔妾叫他们准备了片成薄薄的鱼片,皇上都试试。”
此时两口铜锅里都冒着热气,祁景渊自然食指大动。
全福看着眼色正想上前布菜时,姜知意就拦着了他:“皇上,锅子自然要自己涮着才好吃,有人服侍着,多少失了些趣味。”
全福进退两难地看着祁景渊,不知该如何是好。
祁景渊倒是没反驳,挑眉看了她一眼:“就你精怪!”
姜知意笑嘻嘻地给他烫了些羊肉和鱼片,祁景渊给面子的都吃了。
羊肉鲜美,鱼片滑嫩,祁景渊吃过后也是胃口大开,不用姜知意伺候就自己烫了起来。
朝阳宫的众人就面面相觑地看着皇上和姜才人,不用人服侍就吃得热火朝天的。
全福真是目瞪口呆,皇上哪回用膳少得了他服侍,也就姜才人能叫他在一旁干瞪眼了。
等吃得差不多了,姜知意又往暖锅里煮了些水嫩的青菜。
如今想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也只有宫里一直烧着炭的暖棚里才有,她稀罕得很。
等最后又煮了些筋道的手擀面进去,这回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吃多了。
用完晚膳,姜知意就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邀功地意思很明显。
祁景渊好笑地看着她,自然又赏了御膳房一回。
这会儿撑得很,他就让人上了些山楂茶来,和姜知意一人一杯喝了。
可刚喝下去当然不顶用,姜知意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面色忧愁:“都怪嫔妾准备得太好,皇上就劳累些,和嫔妾去园子里走走吧。”
祁景渊自然没有忽视她刚刚打量自己腰身的眼神,这女人真是毫不遮掩!
她打得什么主意,他还能不知道?
祁景渊当下就故意沉着脸:“爱妃觉得今日准备得很好?”
姜知意立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摇着他的手臂:“嫔妾要是准备得不好,皇上能如此胃口大开?”
“嫔妾不过多看了皇上两眼,皇上又吓唬嫔妾了。”
祁景渊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爱妃既然要散步,朕当然奉陪了。”
听到这话,朝阳宫的宫女太监都忙碌了起来。
酉时过了大半,天早就黑了下来,气温更低了些。
姜知意和祁景渊也没多走,就在朝阳宫后面的小花园里走走停停。
此时雪也停了,倒不用奴才给他们撑伞了。
小花园里的芙蓉花已经全部开放,娇嫩的花朵盛开在枝头。
此刻在雪夜的衬托下,更显得美不胜收。
姜知意兴奋地拉着祁景渊的手走到芙蓉树下:“皇上给嫔妾戴着花吧?”
在宫灯的照耀下,她笑靥如花。
祁景渊也被这一瞬间的风情,晃花了眼。
仔细挑了朵含苞待放的,插在她的发髻边上,如此两相宜。
“皇上不能光赏赐御膳房,就不赏赐嫔妾了。”姜知意笑着说,“嫔妾要皇上画幅最美的芙蓉花,赏赐给嫔妾。”
祁景渊捏了一把她的脸,故作嫌弃:“就你会讨赏,一刻都不让朕放松。”
“皇上能者多劳,也好叫嫔妾开开眼。”姜知意笑得眉眼弯弯。
顺便一只手精准地从祁景渊身上的大氅里穿进去,握着他的大手:“嫔妾的手炉不暖了,皇上帮嫔妾暖暖手。”
手炉里的炭自然是够的,可她刚刚伸了一只手出来摸了摸花,此时手也凉了下来。
更关键的是,放个大活人在身边不用,不是暴殄天物吗?
祁景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反握住她的手就将人带回朝阳宫了。
来到书房,全福早就机灵地让人准备好了笔墨。
祁景渊没好气地看了眼坐在罗汉床上的她:“还不过来磨墨?”
“最美的那朵芙蓉花就在嫔妾发髻上啊,难道它加上嫔妾还比不过园子里的花?”姜知意理直气壮地说。
这番厚脸皮的话,叫全福听了都脸热。
全福偷偷摸摸看了一眼祁景渊,姜才人这么指挥皇上,皇上能没脾气?
可皇上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乐在其中呢。
全福立刻谄媚地上前磨墨。
祁景渊在丹青上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画幅仕女图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过了多久,等姜知意打了几个哈欠后,祁景渊才放下笔来。
姜知意立刻来了精神,走上前去和他一道欣赏。
就看见仕女图里,她头戴一朵芙蓉花,坐在炕桌前静静地看书,数支盛开的芙蓉花从花窗外伸了进来,真是工整妍丽。
姜知意一看就喜欢极了:“皇上画得真好,真是妙笔生辉,嫔妾一定好好收着。”
祁景渊看着画作,沉思了会:“朕明日提了字,再给你。”
“嫔妾一定好好等着。”姜知意眼睛里都是喜悦。
祁景渊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朕都累了这么久,爱妃是不是要给些补偿了。”
说罢也不理会她的反应,就拉着她回了寝殿。
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这女人,祁景渊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是想她的身子了。
姜知意也许久没吃龙肉了,此刻也是想得很了。
这夜,朝阳宫的灯迟迟才落下。
拾翠轩里,沈才人从凤藻宫里回来,就仔细梳妆打扮了一个下午。
今日她受了委屈,皇上肯定会来安慰她一番。
可沈才人左等右等,最终等来的却是姜知意去了朝阳宫的消息。
她气得就把头上的簪子甩了,连那极其丰盛的晚膳都没用,就气鼓鼓地躺在榻上。
可她也不敢主动去朝阳宫,跟姜才人争宠。
这不就明晃晃地告诉皇上,她今日闹事另有所图吗?
姜才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挑在她去完凤藻宫后去找皇上,好截了她的宠爱。
沈才人心里恨得要命,一晚上辗转难眠。
次日,她上了妆,才没让脸色这么难看。
等去了凤藻宫请安,就看见满宫的嫔妃都戏谑地看着她。
沈才人谁也不理会,只跟一旁的安才人说这话。
姜知意昨夜累极了,今早自然起得迟了些,最后一个进了凤藻宫。
许才人笑着说:“姐姐昨夜伺候皇上辛苦了。”
兰美人装作不知地说:“原来昨夜是姜才人你侍寝啊,我还以为皇上召了沈才人。”
沈才人立刻不自在起来,偷偷瞪了一眼姜知意。
“沈才人你昨日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都没让皇上去看你啊?”容贵妃可没放过这个奚落的机会。
“娘娘您也真是的,沈才人入宫还没多久,皇上自然偏爱姜才人些了。”袁充容笑着说。
这话不就是在说她的宠爱比不上姜才人吗?
沈才人听了后,脸色难看极了,可也不敢出言反驳。
惠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近日雪大,御膳房能凑齐份例就不错了,沈才人也未免太计较些了。”
沈才人立刻反驳道:“惠妃娘娘,真不是嫔妾计较,御膳房的就是敷衍了事,虽说份例够了,可都是糊弄人的。”
“娘娘您位份高,自然不能体会到嫔妾的不易。”
舒昭仪也不满起来:“皇后娘娘掌管宫务可没亏待过谁,就你金贵得很,这点小事都要来打扰皇后娘娘。”
张御女也小声地说:“嫔妾位份最低,昨日送来的一荤一素也都不差,虽说冷了些,可也不是不能理解,嫔妾也没说什么,就着热水慢慢吃了。”
沈才人看着众人都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她心里也慌了。
不过一件小事,倒叫宫里的人都看不惯她了,联起手来奚落她。
她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之间也不敢一一反驳。
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坐在圈椅上当着哑巴。
容贵妃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敢做不敢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