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县这边的工厂需要冯政委去沟通,至于省城那边,有刚调任过去的姜政委坐镇,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文工团距离家属院不远,囫囵两个来回,吉普车就驶停在顾知野的面前,顾知野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言简意赅的吩咐:“去省城。”
他两天两夜都没休息,此刻半靠在椅背上假寐。
明明身体已经困倦疲乏到极致,但他就是睡不着,脑海里萦绕不散的,是苏念念那张瓷白的小脸,长了点肉,更漂亮了。
寂静的车厢里忽响起他的声音:“她说什么没?”
“谁?”小张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没有,不过姜队长倒夸赞你是个好人,越来越喜欢你了。”
一句话,
让顾知野眉宇间的悦色全无,他倏地睁开了眼,随后似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一封信,他眼睫低垂,自顾自道:“她和我的思想高度一致,明白现在这情况是说多错多,今日表现得还算不错,她想说的,估计都在这里面……”
厚厚的,不知攒了多少话。
顾知野晃了晃那封信,唇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
领导没日没夜的辛苦,只求这片刻的欢愉,说实话,还挺令人动容的,小张懂顾知野的心情,立马吹起了彩虹屁。
“苏同志果然懂你,不枉副团在南海辛苦,她可真是个好……”
小张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顺着信封滑落出来的,竟是一张陈旧的存折,除了这个,再无其它。
顾知野的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小张汗流浃背:“好人啊!她居然知道副团现在最需要的东西,绝了……”
“闭嘴——!”
顾知野眉头微皱,脸色沉得骇人。
内心的酸涩一瞬间攀至顶峰,夹杂着些许无奈。
……
苏念念拎着东西从文工团一路走到编舞队的宿舍,接受了无数人的洗礼,里面的东西珍贵,不容他人窥视。
她敷衍着笑笑,转身迈步进宿舍,下一秒,一条长腿直接横在宿舍大门前,高山月面沉如水,冷冷道:“苏念念和狗,不得入内。”
苏念念蹙紧了眉头。
大大咧咧的柳桃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她直接冲过来推开高山月,拉着苏念念就往里面走:“饭菜都好了,就等你。”
苏念念拎着东西进院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海腥味道飘进了高山月的鼻子,她面色骤变,立马扶着墙根呕吐起来,再顾不得刁难苏念念。
直到所有人都围坐在桌边,她才由沈萝搀扶着坐过来,馋嘴的同时还不忘记嘴硬:“苏念念,做人要本分!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姜晓菲能给你的,我迟早能给!”
桌子上全都是柳桃弄出来的拿手好菜。
红烧肉、白菜炖粉条、酱焖豆腐和油炸酥鱼等,上佳的卖相看得人食欲大动,柳桃激动的分发筷子:“尝尝!”
苏念念顺手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沈萝的碗中,面无表情道:“吃吧,不够锅里还有。”
“……”沈萝狼吞虎咽,尾巴都差点翘起来,眼角眉梢全都是满足。
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气得高山月拍桌而起:“苏念念!”
“文工团舞蹈员一个月工资三十二块,而编舞队一个月二十六,在没有任何作品产出的前提下,只会更低,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一样的?!或者我该问问沈萝,她一个月能吃上几顿肉?!”
这两天无法忽视的事实,那就是编舞队特别穷。
高山月被苏念念的直言直语气得脸色发白,她直接摔了筷子,气势汹汹的离开,一向作为小尾巴的沈萝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红烧肉,最终选择留下。
除了给苏见山留出来的那一份,其余的饭菜被吃了个精光,连一颗米都没给高山月留,泥人尚有三分脾气,苏念念忍无可忍。
傍晚时分,
吃饱喝足的沈萝早就不知道溜去了哪里,苏念念坐在炕上清点钱票和物资,算上当初嫁去顾家收到的彩礼、顾知野上交的工资,还有他给王桂芬的一百块,全都被老人塞给了她,再加上苏念念的工资,除去日常开销和生病费用,现在苏念念身上总共还有276块加两分钱的毛票。
全国粮票有三张五斤的,2市斤的肉票还有一张,糖票和糕点票是最多的,其他零零散散的票据大部分都给了王桂芬,唯一值钱的是托人从友谊商店带回来的那只口红,还孤零零的等待着主人的宠幸。
顾知野给的海带等东西不稀奇,苏念念最喜欢的是那些形状各异的贝壳,小部分还沾着泥,异常的漂亮。
苏念念将其装进了自己的橱柜盒子里,服过中药后,她沉沉睡去。
沈萝每次回宿舍的时候动静都小,基本不吵醒苏念念,大家虽来自天南地北,但都彼此理解,除了高山月偶尔发疯,大部分时间还是挺好相处的,等有机会她必须把编舞队的事情提上日程,总不能白吃干饭。
苏念念连做梦都思考着这件事情,半梦半醒间,她隐约瞧见一抹黑影飘去了橱柜边,翻箱倒柜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真实、刺耳。
苏念念吓得心脏一缩,翻身坐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她原本锁着的橱柜门被砸开,她的衣裳还有顾知野寄来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高山月十分没形象的坐在地上,眼眶通红,她抓起一捆海带狠狠摔在地上,用匕首将其碾得稀碎,疯狂炙热的视线黏在苏念念身上,“谁让你带这东西进宿舍的?!臭死了!臭死了!”
苏念念懵了,随后被气得不轻:“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你父母难道没教过你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这些都是顾知野从南海带回来的东西,礼轻情意重,苏念念连忙奔下床去捡,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高山月的不对劲,直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苏念念的脸颊处,她抬眸,竟瞧见高山月将锋利的刀尖紧握在手,把玩戏耍,笑得疯疯癫癫。
“我是没有爸妈,那你教教我什么叫做礼貌呗?!”鲜红的血从高山月掌心滴落,她浑不觉痛,笑得比哭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