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唐子仪正在厢房用膳,突然,一道身影毫不客气地从门外踏入,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端走了他面前的翠绿豆糕。
他身旁为他布膳的小书童青峰很有眼色,转身拿了一套餐具放在来人面前,随后带着另一位书童流水退了下去。
唐子仪笑了笑,那张还带点病容的脸因这笑容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站起身,亲手盛了一碗碧梗粥放到来人面前。
似乎对他的上道很满意,来人吃着豆糕,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直接扔到他的怀中。
他好奇地拿起怀里的书籍看去,只见书的封面上写着“钩吻绝径经”几个字。
书上的笔迹似乎还未干透,散发着一股清幽的墨香,他眼神一暗,哑着嗓子不解地问道:
“这是什么?”
“我明日要离开江由了,你身体按我开的药方继续服药。从下个月开始,你可以尝试练这本秘籍上的武功。虽然现在才开始练武晚了点,但你若肯下苦功,等练到第四层,一般高手不会是你的对手。”
唐子仪呼吸一滞,眼睛微微睁大。见猜想变成事实,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紧紧抓住手中的秘籍,站起身来:
“斐姑娘,我能练武?这门武功为何我从未耳闻?”
“你没有听过很正常,这是本姑娘根据你的体质专门为你撰写的。你又不是我,没有经脉俱断丹田被毁。体弱之症只要调养得当,自然可以练武。”
唐子仪对面的来客正是斐曦,只见她舀起碗里的碧梗粥,轻抿一口,心里不禁‘啧’了一下。唐家堡的伙食本就不错,可唐子仪这小厨房的厨子手艺更是堪称一绝。
为了写这本秘籍,她可是熬了好几个晚上,等会还得陪小师妹出门买特产,吃他一点东西权当收取利息了。
听到对面没了动静,她咬着勺子抬起头,却见对面之人面色苍白如纸,脸上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目光没有焦点,仿佛不知落在何处,怔怔地像是丢了魂一般。
“昨日之事就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你要是连这点事都看不破,我会重新考虑一下你说的合作。”
唐子仪闻言,回过神来,似乎被她这毫不留情的话语给震住了,他苦笑了一下,默默地坐了回去。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斐曦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两眼,继续说道:
“你不会是想让我安慰你吧?你肯定在想,你都这么惨了,我说话还这般不客气,真不温柔可人。我说,你要是还是抱着这种有人替你遮风挡雨的幼童心态,那还不如当个乖宝宝去找唐堡主哭两声。仇人再厉害,唐堡主护住你安危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一番讽刺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唐子仪的心脏。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神色恢复如常。
他彻底平静下来,认真地看着斐曦问道:
“斐姑娘,你让我练这门武功,是否跟解决我体内昆可有关?”
眼帘微阖,斐曦手托着腮,盯着唐子仪看了几秒,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到他面前:
“嗯,你猜的没错。这瓶药你每隔一个月吃一粒,除非你主动出手,不然别人不会发现你有武功。等明年比武大会,你我再见。”
唐子仪接过小瓶子,他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不敢再露出半分。
他神色难辨地偷偷瞥了对面女子一眼,她似乎在赶时间,吃东西的速度非常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反而透着种优雅的韵律。
真是奇怪到难以评价的人……
他知世间有些天才生来就与众不同,比如他的弟弟。但像这般能几天就为人量身定做地写出一本武学秘籍,他从未听说以往有谁能做到。而且她给的能隐藏人会武功的药物,武林中也从未出现过。
听到她说不想合作时,他的心不禁咯噔一下,紧张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但听到后面她骂他的话,他突然放松下来。
他知道,若是真打算放弃他,对方不会这般费心地提醒他。况且,对方骂得一点没错,他刚才确实是想听到她的安慰。
只是……他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要等明年再见了。
再抬头,对面一碗粥已经见底。
“我用好了,谢谢款待。”斐曦放下羹匙,礼貌道谢之后,脸色突然一变,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指着唐子仪大声骂道:
“好个唐家大公子,你何必如此羞辱我,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完,她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只留下唐子仪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
青峰和流水很快走进屋内,青峰看了一眼冷着脸的大公子。
伺候大公子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大公子这般生气过。
“大公子,我看斐神医哭着跑了出去,小的是否需要去准备一些什么……”
“你想准备什么?”唐子仪冷冷地打断书童的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人!”
唐家堡侧门门口,木清凤拉着纪师兄的胳膊,正数着等会要买的东西。
一转身,她看到大师姐红着眼睛,面容平静地朝她走来。
“咦,大师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唐家大公子欺负你了?”
“无妨,我们走吧。”斐曦轻轻摇了摇头,牵起小师妹的手,准备出去。
她的脚还没迈出房门,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曦,让我陪你一起吧。”
“逸哥哥、崔大人?你们回来了?”
她回头一看,只见唐怀逸和崔俦带着两个下属朝她们三人走来。
听到两人之间的称呼,崔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
“不错,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可是明天要走?临走前,就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唐怀逸走近三人,一靠近便看到一双似乎受到了委屈而微微发红的眼睛,他面容一凛,温柔的目光微微眯起,
“嗯?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唐家堡有谁对你出言不逊?”
自从那天在阁楼观赏辛夷花,唐怀逸说完那些奇怪的话后,斐曦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现在再次见到他,一抬头,他望向她的目光依旧温暖如昔,斐曦心念一动,没有了之前那般排斥:
“……没事,只是有沙子不小心吹到眼睛了。谢谢逸哥哥,我还没好好逛过江由呢。”
她冲唐怀逸甜甜一笑,转过头,收起笑容,不解地问道:
“崔大人,事情既已办妥,您不需要立即动身回京复命吗?”
崔俦冷笑一声,回道:“本座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你这小丫头来安排。你可知你师父卫九成现在人在何处?”
“!崔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俦“呵”了一声,没有回答,带着两名下属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