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柯揉着眼,怒气腾腾的杀了过来。
直走到詹士昉跟前,也不顾他是否正在后撤,一把薅住人,拽到柴善嘉正对面,挨着坐去了。
这两个也是有趣。
柴善嘉眼看着詹士昉一边勉力闪避表妹,一边还不住拿眼睛黏黏糊糊的偷瞧霍十二,气就不打一处来。
什么辣眼睛的脏东西,他要是丁是丁卯是卯的明着来,还叫人敬他几分。
可就这么表妹表妹黏糊着,哥哥弟弟的招惹着,还要平白害一个无辜女子充作名义上的妻。就算原身上辈子没有死于非命,最终也是要为他蹉跎一生的。
这么个晦气东西,还敢在这样的场合,明目张胆给霍十二频送秋波。
恶心!
不过……
潘玉柯的眼眶是真被打得通红发乌,看起来很痛。
到底哪位少侠出的手?
没瞧见啊……
柴善嘉下意识左右寻找,冷不丁却见到霍十二正欲言又止的看她,看看她,又看她头顶。
柴善嘉:“?”
瘾这么大的吗?我头盖骨是有多好抓?!
“来来来,这是我去岁亲酿的蟾宫桂,大家来品鉴品鉴,给点意见?”
王伯冀含笑开口招呼,打破了冷场。
“嘶,这是……菖蒲酒?还加了什么,怎的入口如此顺滑且回甘浓郁?”
接茬的是一个陌生少年,此前仿佛被迫在给王仲希兄妹当裁判,类似秦王绕柱的那根柱。
“承万兄真行家也。”王伯冀直竖拇指。
“哈哈,好说好说,取‘蟾宫桂’这名字倒也甚为契合。菖蒲,仙草也……”
……
此时,柴善嘉的注意力转向了不远处的湖边。
之前她视线不时看向那位疑似章镜的少年,谁知开席后,人压根没入席,反倒跟着凌霜、杜晓蝉等去了湖边垂钓。
想来这位章家表哥交好的怕根本不是席面上的这群,而是因为搭伴坐船?与皇城司或是其余某个皇子护卫有了交情。
若他真是章探微,那上辈子他能突然混进昱王府,就比较好解释了……
“怎么不吃?”
方才霍十二的外衫意外被划破,小蝴子即刻取了新的外袍来给他换。
这会儿霍十二换衣回来,身上是一件雪青色素罗直领长袍,腰带约一掌宽,腰身被勒得挺拔纤瘦,只悬了一只灵芝双鹿纹玉佩。
柴善嘉认真的看了看他。
发现霍十二穿衣几乎没什么顾忌,什么颜色都敢上身。
当然,人跟修了无情道似的,穿什么都合理,都不显艳俗。
所谓有颜,任性。
柴善嘉没作声。
霍十二坐下来,转身从身后小厮手中接了壶,给柴善嘉倒了盏牛乳,又添了些蜂蜜,再捏了一小把干桂花撒上,这才推至她面前,语气平平道:“喝”。
柴善嘉也不客气,双手捧着杯盏正要端起来。
忽听对面有人冷笑:“嗤,贼猴子也学人考究起来了……”
这话一听就是潘玉柯。
柴善嘉也不惯着她,眼珠子一转,嗓音脆甜道:“我敢拿簪子扎我哥,你敢吗?”
潘玉柯愣住。
她不过是眼眶胀痛,习惯性捏软柿子。谁料柴善嘉根本没怂,直接摆明了车马,冲她来了。
但什么叫拿簪子扎她哥?
那是她哥吗?
潘玉柯眼神左右来回移,视线猛转,试图垂低眼帘,嘴上却还犟着:“我,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拔簪啊?扎啊!”
柴善嘉梗着脖子拼命怂恿,“扎!扎死你表哥!”
“我——”
潘玉柯不服!但……
眼神接触到柴善嘉左侧那个无声看着她的人,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硬生生咽了下去。
而此时,在她身边呆着的詹士昉,显然不在意她们小儿一样的斗气行为。
他全副心神都在对面魂牵梦绕的人身上,悄悄看一眼,垂下视线,再看一眼,又一眼!
再看……眼角瞥见潘玉柯火气上不去下不来,在桌底捏紧了的拳头。
詹士昉一愣,随口道:“怎么了?”
“怎么了?!”
潘玉柯压低嗓子怒吼:“我怎么了你不会看啊?早晚一簪子扎死你个没心肝的!”
詹士昉:“……?”
旋即,潘玉柯就怒摔筷子跑了出去。
……
詹士昉一开始没追,还美滋滋的一边吃小酒,一边继续眼神骚扰比他年幼许多的霍神仙。
这时,一旁的王玉珠却急道:“表哥还不去追?”
“我……”
“这告状精见你没去,过几日上我家来胡说八道,大家都不好过。你快去啊!”
于是,詹士昉黑着脸去了。
……
这边的柴善嘉心头一松,长吁一口气。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还是得拿潘玉柯恶心詹士昉才对症。
这时,边上正和友人聊残谱聊得热闹的王伯冀,突然开口:“玉珠,顾着些你小柴妹妹,她年纪尚幼不知事,别呛着噎着了。”
王玉珠正专心致志的啃着一只螺蛳小饼,闻言扭头看来,诧异道:“不是有她哥?”
王伯冀依旧笑着:“男子哪儿比得过你们女儿家细心,还得是做姐姐的照应着才妥当。不然你过去些,帮忙看着点也好,也叫十二郎松快松快喝杯酒。”
柴善嘉暗暗挑眉。
怪道王伯冀要发起这样奇奇怪怪的聚会了,原还有这一重心思。
可惜,王玉珠她就是个棒槌。
她应是应了,嘀咕得隔了两个座的柴善嘉都听见了——
“什么男啊女啊的,我有多‘细致’你不知道?纯纯有毛病,和人孩子有仇吧?是的吧?”
边抱怨还迟迟不肯挪座。
硬是舍不得到嘴边啃了一半的喷香小饼。
“噗。”
“对了,你们听说昨晚上运河撞船的事了吗?”
说话的正是柴善嘉他们抵达时,一路与王玉珠打闹的单眼皮少年,王伯冀的弟弟,王仲希。
方才他短暂离席,跑到湖边去凑了会儿热闹,这会儿回到座中,一脸故作神秘道,“漕船肚里藏娇娘,真是又腌臜又香艳。
听说那船底子掉个个儿,飘上来的不是染了脂粉的披帛,便是绣了鸳鸯的汗巾子……”
“说什么呢!”
“王仲希!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