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银晨带着陆羽鸿去了鸣沙山时空域内的太虚场域救回了陈婉君。
齐墨陪着陈婉君在敦煌医院住了一周左右才出院。回来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陆羽鸿的办公室。陆羽鸿放下手中活,立刻微笑相迎。他当时在心里对她说:
[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自从用过陈婉君的身体之后,陆羽鸿原本努力维持的那一点点距离感,早就在沐浴时、漱洗时、吃饭时、起床时、入睡时、各种日常生活时,被他管不住的双手以及浇不灭的欲念之火燃烧的干干净净了。如果没有刻意控制的话,他可能不是微笑相迎,而是拥抱相迎了。对他来说,陈婉君早就已经跟他融为一体了,虽然只是在肉体上。
他走到陈婉君面前约一肘距离时停下,笑道:
“你回来啦。”
“嗯。”
然后他请陈婉君坐,自己则忙着去茶叶柜翻茶叶。
“我在云上看到齐墨回来上班的通知了,你要是上午不来,我下午也会来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都好了吗?”
此时陆羽鸿回眸的眼神喜悦中带着星光,陈婉君对他点头,然后道:
“大恩不言谢。”
“我对你什么时候有大恩了。”
“你救了我,你也救了齐墨。我知道的。”
陈婉君走到陆羽鸿身边,对着他一再微笑。陆羽鸿停下拿茶叶的手,陈婉君的笑此刻很迷人。他很想伸手托住她的脸颊,告诉她,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他根本无法忘记陈婉君当时靠在他怀里安心的闭上双眼时的样子。陆羽鸿想得出神,手上的茶叶罐松了,被陈婉君接住,她拿起罐子闻了一下,又盖上盖子放回了柜子里,然后靠在柜子边,对陆羽鸿说:
“羽毛……嗯……”
陈婉君低头,欲言又止。陆羽鸿可着急了,侧过身来,对着她嗔笑道:
“说呀!”
“我……还是有事相求。”
陆羽鸿松了口气,道:
“求我还用吞吞吐吐的?你打算以身相许你这个样子还差不多。说吧什么事。”
“不知道那天的场景你记得多少,但是你既然进去过了,多少是有印象的,我希望你帮我复刻一个。”
“大概感觉我可以画出来,细节可能做不到。”
“细节我会辅助你。”
“好。”
“还是一样不可以让他知道。”
“好。”
“那我们开始吧。”
陆羽鸿看见陈婉君着急的样子就想笑,毕竟他连茶都还没给她泡。他合上柜门,倚在柜边。装作很认真谈生意的样子问道:
“我帮你做这些有什么好处?”
“那个项目我有三成全部给你。”
陆羽鸿当下无语。陈婉君到底在搞什么啊?平时不挺高情商的么,到了这时候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怎么,还是不够吗?”
“我不要那些东西。”
“那你要什么?现金吗?要多少?”
陆羽鸿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一旁衣柜,取出一件云锦素色女士长褂,搭在椅背上。随后取走了陈婉君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又放进衣柜里。
“我想你每次来见我穿这件。”
“你这……”
“养眼的人对我有所求,我才画得出好的作品。”
“原来是看不上我的衣着品位。”
陆羽鸿瞬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看来霸总那一套还真的不适合陈婉君,他只好收起他的演戏爱好,赔罪道: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把它送给你,随你穿不穿。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要怎么感谢你?”
“不用,你的感谢我受不起。”
“我明天还是把转让协议准备一下。”
“真的不要。”
说着陆羽鸿开门给萧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送茶点,然后就回到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开始作画。陈婉君则拉过椅子坐在他身后。陆羽鸿虽然很少亲自画画,但毕竟功底还是在,很快线稿就打好了。原本,陈婉君在身边陪着他,他还是很享受的。但是,接下来是创作关键期,陈婉君在旁边待着,让他的心很难受,好像有人在他的心上反复的磨,磨得那心热热的,毛毛的。他很担心自己发挥不到正常水平。而且他擅长的领域是用水彩画珠宝,现在要画场景,他还需要找很多很多的参考素材去揣摩线条阴影和色彩的呈现方式,于是他停笔转身对陈婉君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画画?”
稍后又补了一句:“齐墨画画的时候也让你在一旁看着?他还能静下心来?”
陈婉君点头,道:“好,那我先回了,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你着急的话就今天晚上,不急就明天早上。你来了我们再一起改细节。”
“好。”
陆羽鸿见陈婉君去开衣柜大门,立即起身,走到她身后,将那件云锦褂子搭在了她的身上,握紧她的双肩,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送你的就收下吧。我按你尺寸定的,也没有别人可以穿。”
随后就推着她往外门外走去。
“那你也得让我把那件拿回去呀。”
“那件我留下了。”
“你留我衣服干嘛?”
“作为谢礼。”
说着陆羽鸿已经把陈婉君推出了自己办公室。
“快走吧,我还要专心画画。”
“羽毛……”
“路上小心。”
说完陆羽鸿就转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陈婉君手里捏着褂子的衣襟,心中非常不是滋味。陆羽鸿的行为,明显已经超出了友情的范畴,而她仿佛是在利用这种关系,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陈婉君此刻特别希望陆羽鸿能够像从前那样,把双方合作的利益关系划分的清清楚楚。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他为她做着这些事,已经不是用金钱权力等等物质的东西可以去回报的。而他最想要的东西,她永远也给不了。
陈婉君离开陆羽鸿那里之后,就回了书院,处理了相关事务之后,又去了画室和齐墨的美术馆。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大约黄昏时分,她又回到了陆羽鸿的机构。陆羽鸿看见他,诧异的要死,他此时正在吃饭,一口饭还在嘴里没咽下去: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晚上吗?这才几点?”
“我……”
“你也太心急了。饭吃过了吗?”
“吃了。”
“不可能,我跟你说这是我的午饭你信么?”
说着陆羽鸿就打电话叫前台订餐。
“我还没好,一会你在这里吃饭,我继续画,画好了我叫你。你如果觉得无聊就玩一会游戏,机子里写着测试的,都是还在开发的,但是也能玩。”
“好。辛苦你了。”说着陈婉君双手合十,挤出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微笑。
陆羽鸿当然知道她在急什么,当她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他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齐墨,再没有人能够让陈婉君做如此牺牲。
大约等到八点左右,陆羽鸿才把初稿作出来。他这才起身坐到沙发上开始吃冷饭。
“菜都凉了,你等我拿去热一下再吃吧。”
“没关系,我的肠胃才没有你那么脆弱。连个凉水都不能喝。”
“你刚才是真的在吃午饭?”
“我早饭也吃得晚。”
很快陆羽鸿就把陈婉君吃剩下的一桌子菜吃的差不多了,然后又回到座位上,招呼陈婉君到他身旁坐下,二人开始改细节。可是改着改着,陈婉君的情绪,逐渐难以控制。陆羽鸿明白,陈婉君在那里的经历了一定跟他在太湖的经历差不多,甚至可能更痛苦。现在她还要逼着自己再去回忆、重复经历,正常人谁受得了?而陈婉君却在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一再承受。他佩服她,他也心疼她。陆羽鸿按熄电脑屏幕,转身关切问道:
“你怎么了?”
“我没事,想起一点往事。”
“想哭就哭吧,又没别人。”
“这里有酒吗?”
陆羽鸿听罢,叹了口气。从办公桌左边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苦艾酒,还有一个洋酒杯。
“呵,怎么会是苦艾酒。”
“嗯?不可以吗?”
“国内很少人喝的惯这种酒。”陈婉君说。
“我喜欢。”
“我也喜欢,尤其喜欢茴芹那股味道,跟酒搭配在一起,简直太完美了,喝一口叫人醉生梦死,灵感迸发。”
「醉生梦死和灵感迸发?在这里吗?她是没开始喝已经醉了吗?」陆羽鸿心里叹道。
见陆羽鸿只给她倒了酒,陈婉君问道:
“你不一起喝点吗?”
“我工作的时候不喝酒。”
实际陆羽鸿只是怕酒后乱性而已。要知道陈婉君只需要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对他产生足够的诱惑了。而此刻的她,神情倦怠,泪眼迷离,就更楚楚动人了。陆羽鸿哪怕滴酒不沾都需努力克制,更何况喝了酒之后……
他不敢想,收回思绪。
陈婉君点头,拿起杯子喝了几口酒,示意陆羽鸿打开屏幕继续。她强打精神再次开启回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前画作已经越来越接近真实,无人察觉,此时夜已深了……
“我发现你的记忆力很好啊!”陆羽鸿感叹道。
本来是做不到的,但在鸣沙山域,陈婉君在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不下千万次重启和轮回,她想尽了一切办法,用尽了场景里能够用来杀人和自杀的所有工具,摸遍了那里的每一个角落……
陈婉君再倒了一杯酒,黯然道:
“记得的东西越多,实际上越痛苦。这个世界,爱与痛就如同处于纠缠态的两个粒子,不可分离。”
陆羽鸿此刻面对陈婉君说出来的这些话,他是没有办法去安慰的。也许她真的喝多了,也许她的孤独任谁都抚慰不了。
“砰——”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齐墨撞门而入。映入他眼帘是陈婉君倚靠在陆羽鸿办公桌上,单手托着脑袋,单手端着酒杯。陈婉君双眼微红,唇无血色,手指插入头发之中,发髻松散,显得极为疲惫,又充满诱惑。齐墨此刻脑海中似乎出现了太多太多不该有的画面。
见齐墨进门,陆羽鸿飞快地切换了电脑屏幕。陈婉君放下酒杯,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
“你怎么来了?”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陈婉君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
“原来这么晚了。”
陈婉君说着就打算起身去拿外套,但是久坐加上饮酒,突然站起来她有点晕。陆羽鸿下意识去扶,还没来及碰到陈婉君的手臂,她整个人已被齐墨拉过。齐墨一双怒目瞪着陆羽鸿,竭力用平和的口吻说道:
“你们俩大晚上在这里干什么?你最好是有个合理的解释。”
陆羽鸿和陈婉君双双沉默。因为他们此刻真的找不到合理的借口。而他们的沉默导致齐墨更加生气。他回头发现陈婉君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墙上,明显是喝多了。
“你还喝成这样?你昨天才出院!你来这里干什么?跟他喝酒?又是这么烈的酒?你胃还要不要了?”
齐墨激动地抓着陈婉君的手臂,恨其不爱惜自己身体,怒其不知行事分寸。陈婉君依然沉默。只听得一旁的陆羽鸿说道: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是做正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墨听闻,更是怒不可遏,转身抬手就是一拳: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做正事就是留她在这里陪你喝酒?”
相信齐墨此刻真的是,自己也分不清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又或者应该是伤心多一点。他只知道在过去的七天里,陈婉君对场域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言,他几次想要找机会跟她好好说几句话,都被她躲闪了。她就算在避无可避之时,仍然选择沉默。然而,一回到杭州,她就找陆羽鸿喝酒聊天直至深夜,他们俩的关系就真的有那么好吗?一边茶几上还有一桌子残羹冷炙,一边办公桌上酒只剩半瓶,连酒杯都只有一个!她跟自己是无言沉默,对着陆羽鸿却能有说不完的话吗?他想着那些天里面,陆羽鸿就住在她的身体里,替她洗澡替她穿衣服,替她做所有的事情,他满腔怒火就冲到脑子里去,不能再思考。
陈婉君见齐墨动手,才知事态严重,立刻上前阻止,拉过他拦在两人中间:“你打他干什么啊!是我来找他的,要打也应该打我呀!”
齐墨再一次抓住她问道:“你就仗着我不敢动你是不是?你把身体借给他真的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对他有所亏欠吗?还是因为你根本就见不得他被困在那里?你这样为他牺牲,他值得吗?他如果真心对你,怎么可能罔顾你身体安危,让你喝那么多酒?!”
“是我自己要喝的!不关他的事!”
“你还帮着他!我也是男人!他想干什么我很清楚!”
齐墨见陈婉君句句相护,气不自已,紧紧捏住陈婉君胳膊。而陈婉君双眉紧锁,身体被齐墨用力摇晃,发簪掉地,头发瞬间散落。陆羽鸿看着心疼,终是忍无可忍,直接上前分开二人,照着齐墨也是一拳:
“你凭什么迁怒于她?她为你付出多少你知道吗?她那些痛苦你知道吗?你动不动就抛下她,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你有什么资格跟她在一起?你真正了解过她的需要吗?”
齐墨听闻,怒气更甚,对着陆羽鸿的脸猛揍。陆羽鸿这么久以来也是忍够了,他抓过齐墨衣领,把这长久以来对陈婉君的心疼和不舍都宣泄在了拳脚之下。两人至此,纠缠扭打,场面逐渐无法控制……
“我不了解她,你了解!你当然了解!她还有哪里你没见过!”
“那她也是为了你!”
“陆羽鸿你闭嘴!”
陆羽鸿愣了一下,心知自己失言了。齐墨也愣住了。
见两人终于停了下来,陈婉君走到齐墨身边,抓住他的手说道:“我们回家再说。”
齐墨用力甩开了她的手,陈婉君再一次怒骂道:“你闹够了没有?”
“你刚才说她为了我是什么意思?”齐墨看着陆羽鸿问道。
“你不走我走。”陈婉君拿过外套就往外走去。
陆羽鸿见齐墨依然盯着他等待回答,抹去流到嘴唇上的鼻血,说道:
“你追不追?你不追我追。”
齐墨听完,这才转身奔了出去。
陆羽鸿只觉得自己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而且是别人的女人,他怎么会激动成这样。的确如陈婉君所说,陷的越深,渴望越多。两年前他只偶尔去书院喝一次茶,他就满足了;一年前他只跟她一起共事他就满足了;半年前,他只希望看到她生活安好他就满足了;而现在,他却无时无刻不想要从齐墨的身边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他望着地上发簪,失神片刻,而后捡起来,放到自己的衣柜里,又回到办公桌前保存了画稿,拿走了硬盘,默默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