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是争论不休的开始。
楚楚记得之前，三人同桌吃饭，楚朝国和楚旌总会因为各种实验问题在吃饭时发生争吵，甚至是“这条鱼死前和死后呈现出的基因差异”这种伪命题，两人也咄咄不停。
难题如今从楚楚这里转移到了林轻尘身上。
“轻尘你说，我们判定黄豆芽发生污染性病变到底是由根部还是豆种做基础定论？”
林轻尘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刚准备平衡一下两人的言语。
楚旌见他的动作，怕打扰了人家吃饭，连忙拿起公筷，笑着给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碗里，瞪了一眼楚朝国。
“说什么说？吃饭呢，你别逼着人家小林站队啊。”
林轻尘笑眯眯地躲过一劫，感叹楚旌和楚楚不愧是亲生母女，瞪人的角度状态如出一辙，将鱼肉大口吞下。
楚旌又问道。
“小林啊，你在G市和我们楚楚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呃...”
他前脚说出两字，楚楚后脚便用力踩在他的皮鞋上，恶狠狠地碾了两下，疼得他林轻尘一次没防备，眼皮抽动，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们在G大认识的，楚楚经常来学校逛一逛。”
楚旌疑惑地看向他，下一秒又不信任地看向楚楚。
她自己生的闺女自己有数，这十几年不喜欢上学的性子，还能经常去逛着名学府？
楚楚咽下嘴里的饭菜，打消她的疑虑。
“G大有个拍照很出片的池塘，我去拍照片。”
“是吗？”
楚旌将信将疑，轻声嘟囔了句：“我以前去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遂即不再追究。
这顿饭吃得楚楚一言难尽。
旁边坐了个大漏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长脑子，一箩筐的话不会挑拣着说，问什么答什么，三两句话便将她卖得彻底。
睡觉前打视频啊、相互点外卖啊（基本是他点）、见朋友啊（研究所的老师）、把吃食留给他吃啊（指的是那个不好吃的玉米罐头）等等。
一盘点，楚楚都有些愧疚。
唉，这林轻尘大概没遇到过什么善人，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觉得她是个对自己好的贴心女友。
不用说，高强度的踩踏过后，男人那双奢侈手工皮鞋，饭后宣布报废。
可林轻尘也不恼，觉得挺值。
桌下，宽大手掌紧紧攥住少女细嫩的小手，无限柔情在心头涌动。
这就算已经通过父母的见证，他趁楚旌和楚朝国不注意，将楚楚的手举到自己面前，温柔地吻上她的指尖。
“你喜欢什么戒指？现在市场流通慢，你早点告诉我，我多去集市逛一逛。”
楚楚谨慎地连人带椅后退一步，奋力将手从林轻尘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假笑地扯起嘴角。
“呵呵...不用不用。”
心里咒骂不停。
这两天林轻尘受了什么刺激，原本多冷酷一人，怎么突然耍起脑子来？
客厅钟表时针指向八点。
楚朝国仍兴致勃勃拉着林轻尘大讲特讲，从基础的电磁感应原理到越来越深入的黑洞形成探秘，楚楚在旁边作陪，打了第八个哈欠。
脑袋一歪一歪，磕到林轻尘肩膀上再挣扎着抬起来，迷蒙的眼睛望向林轻尘，里面闪烁着哀求和困倦的光芒。
男人手掌轻抚过她细密卷翘的睫毛。
及时打断了楚朝国的演讲。
“楚教授，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您的见解很新奇，怪不得之前G大电磁专业的导师蒋院士对您赞不绝口。”
楚朝国谦虚地找补两句，但看样子，他对林轻尘的奉承十分满意。
“的确时候不早了。”
“我们就不下去送你了，让楚楚去吧，正好吃完饭下去活动活动。”
楚旌起身找了个披肩围上，推着不情愿的楚楚，跟在林轻尘的背后送他出门。
基地为了节省空间，也为了住户们方便出行，电梯井就在一层四户的最中间，打开门走两步就行。
楚旌和楚朝国站在门口，目送两人并肩在电梯口等待，嘴里说起客套话。
楚楚不愿掺和在其中，因困顿萎靡的狐狸眼失神地盯着正逐层上升的电梯，脑海放空，直至听见“叮咚”一声，电梯厢门敞开。
两方一错身，从厢内走出一道人影。
林轻尘抬眼望过去，还未有行动，来人却根本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侧的少女脸上，轻轻唤了声。
“楚楚。”
这声叫回了少女出神的视线，看见熟悉的军装，心里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基地这么大，在家门口都能碰面，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啊？
她僵硬地勾起一抹笑：“郑元？不是今天刚回来吗？来A区找人吗？”
郑元瞧着许久未见的少女，被公文尘封下的思念卷土重来，想要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又怕太过唐突。
这时才注意到，电梯外还有好几道身影，出于礼貌挨个叫人。
“楚教授也在呢，还有...林哥。”
看见有不速之客的男人，他不动声色地绷紧了下颌线，浑圆的眼型微微眯起，显得气势更足些，嘴角压下。
“这几天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谢谢林哥，听说邻市聚集来的丧尸潮都是你帮忙指挥解决的，我会在报告上记你头功。”
林轻尘笑意不达眼底，“不言谢，都是为了基地考虑。”
三人站在电梯井处，仿佛周围空气都凝结了，男人彼此眼神中带有强烈的争斗气息，谁都不肯放松。
楚旌左瞧瞧右看看，自家闺女像个虚弱的蒲草架在两个顽石中间，还是出声替她解了围。
“郑元啊，怎么这么晚了来A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郑元见楚旌一脸担忧，直白地摇摇头，规矩指向四户中的一扇门。
“不是的阿姨，我分到的住所就在1502，一直开会也没回来看看，正好今天有时间，干脆搬进来。”
楚旌目光复杂，只能附和：“是吗？那真是挺巧啊。”
但她心里清楚，几天前1502住的还是政府大厦16层某个研究员一家。
郑元也有些心虚，副官问他要住哪里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定在少女隔壁，没想到已经有人住进去了，他第一次使用特权，把原房主换了个楼层。
他急忙转移话题。
“楚楚，你现在有空吗？我找你聊聊西区的事。”
楚楚还没说话，林轻尘就将少女往身后一带，抬眉牵起她的手，拉进了电梯。
“不好意思郑指挥官，她没空，要去楼下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