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微愣神,下一秒急忙低下头,先别管三七二十一,福身塌腰,双掌合于膝盖跪姿行大礼。
按凌家族谱,能叫她“小舅母”的青年只有两位,一是凌金霄大姐凌云嘉所生嫡子,二是当今太子——赵雍构。
谨慎些总没错。
脆声喊道:“太子殿下。”
小谷和碧溪对视一眼,当机立断跪地伏身。
“哎哎...小舅母,”赵雍构连忙伸手将她扶起,脸上笑意浓浓,“您折煞我了。”
他自是在京中听过这小舅母的些许传闻,容貌才情上等,本打算许给金华,结果被自家小舅看上,不惜殿上请罪也要娶回来。
赵雍构上下打量了苏窈几眼,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往和小舅舅出门,他惯说看不上世家小姐矫揉造作的性子,眼前这位小舅母,怕是所有世家小姐中的集大成者,弱柳扶风,软得像块豆腐。
果然家里有更好的,一物降一物啊。
赵雍构知晓舅舅大婚,路上来得急也没拿贺礼,随手将腰坠扯下,塞进苏窈手心里,歉意说道。
“昨日缺席了舅舅喜宴,今日匆忙也没带随礼,这玉佩简单些,舅母您别嫌弃收下吧。”
苏窈定睛一瞧,白玉龙凤纹鸡心佩,宫内样式,上好贡品白玉,估计是赵雍构的心爱之物,水头把玩得吉润通透。
她不再像以往那般眼界低,却收得心安理得,莞尔一笑道谢。
瞧赵雍构满脸急色冲进院子,必定有求于凌金霄,上供送人情的贺礼,不要白不要。
果然,两人没寒暄几句,书房门扉敞开,凌金霄面无表情站定,还没等说话,赵雍构便急匆匆赶了过去,嚷嚷着。
“小舅舅...小舅舅,快救救我!”
凌金霄不耐烦地将他请进屋,下巴一抬,瞥了苏窈一眼还有她手中的玉佩,转头合上门。
太子走后,小谷和碧溪也起身,稀罕地看着玉佩,小快步回到内室鉴赏。
“这便是宫内货?造诣太出彩了,不愧是能工巧匠。”
碧溪比小谷见识更广,双手隔着巾帕小心捧起玉佩,对光仔细瞧,连翻身都要用巾帕包裹,不想在上面留下纹路,发出赞叹。
苏窈对这玉佩没其他心思,宫里货卖又卖不得,款式古朴女子很难配衣裳,借花献佛给凌金霄人家也不会当个宝贝。
随即,她灵光一闪,吩咐碧溪。
“碧溪姐姐,找个小的首饰盒包起来,回门那日送给父亲。”
送给苏重道倒是个好去处。
收了她的礼,就不要怪她回门当日不留情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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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雍构辞行时,天色已不早,脸上不再是来时的焦急,反倒如释重负,不顾刚被舅舅赏了一拳身子疼痛,低眉哈腰连声感谢。
“小舅舅,多亏有你,真的...我在宫里要被三皇弟给害死了,他非要去剿匪,我总不能撂挑子不干...如今静妃家族势力壮大,我很难有话语权。”
两人不差多少年岁,说话一向不拘规矩,侯府又是他外祖家,肆意得很。
凌金霄冷笑,“你放心,凌家在一天,你太子位置就坐得稳。”
“只是小舅舅你...新婚第二天就要....”
听闻这话,凌金霄眼前浮现出少女娇俏身姿,和睡前动人模样,幽香向他放散,不断蛊惑,猛地心头一跳。
哑声道。
“无碍。”
“你的前程更加重要。”
赵雍构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与小舅舅一同长大,凌金霄答应的事说一不二,老提骑侯年纪大了又凭借自己撑起一片天,魄力得很。
最主要的是,自家人也不怕被坑。
他激动得像被打了鸡血,感觉现在能和三皇弟再打几个来回。
两人相携走出书房,刚打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花生香气,夹杂着辣椒刺激的味道,萦绕在他们鼻尖。
主屋热气蒸腾,白烟顺着微敞的房门飘出室外。
不出意外,香气便是从其中涌出。
两人都不必言明,不由自主地同步走向主屋,赵雍构还想矜持地敲门,凌金霄抬手没招呼,一把推开。
屋内可谓“吓人”。
少女将前厅的桌椅都撤掉,从耳房搬来个宴请用的大圆桌,桌上中央摆了个小炭炉,炉上架着个拨霞供的锅子,正烧着呼呼往外冒白烟,水波沸腾,红汤翻滚着绿浪和白浪,喷香诱人,让他们口水不断分泌。
锅子周围摆满了等待涮煮的食材瓷盘,丫鬟们动手往锅里涮菜。
苏窈听到声响后抬头,于白雾之中瞧见两道身影,手捧蘸料碗,笑眯了眼,娇声说道。
“你们谈完事啦?”
“要来一起吃点嘛?”
赵雍构就等这句话呢,急忙大步走到桌前随意找了个圆凳坐下,嘴中还在谦让。
“小舅母,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凌金霄也跟着他走过来,围着锅子转了一圈打量,不动声色拧起眉。
赵雍构这厢和苏窈聊了起来。
“是兴隆庄的锅底吧,这味道我熟,以前小舅舅经常带我去吃。”
苏窈惊讶地挑眉,兴隆庄就是她在武平街开的那家火锅店,没想到堂堂太子爷也去吃过,她附和道。
“就是兴隆庄,我吃了两次觉得喜欢,平日又很难出府,便让掌柜帮我熬了些锅底送到府上。”
两人说话的功夫,丫鬟们便用漏勺给太子爷盛出涮好的菜品,调了料碗。
赵雍构在侯府用膳没有试毒的规矩,拿起筷子大口开吃,边吃边发出赞叹。
“这主意好,改日我也让掌柜给我包几袋。”
反正是便宜东西,苏窈拿来送礼也不心疼,随即笑吟吟表示:“我从尚书府拿了些,太子爷走的时候一块儿带着吧,别嫌沉就是了。”
赵雍构两眼放光,奈何嘴里还塞着吃食,从小养成的用餐礼仪让他无法及时表达谢意,只能夸大笑容。
倒是给了凌金霄插话的空子,他指着红油翻腾的锅底,不满道。
“你吃这么刺激的锅子,身体能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