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凌金霄吩咐邺城找的厨子们也都到了。
苏窈还没歇过来，四五个厨子便都站在前厅等她选拔，瞧见她就像是见了财神娘娘，一个个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的长处。
凌金霄坐在一旁查看庆州县送来的密信，并不插手，邺城利落地介绍。
“这位是李厨子，蜀地名菜做得一绝，曾是咱上京名楼红膳坊的掌勺大厨，这位是杨厨娘，擅长两广菜系，煲汤菜点广为称赞，这是刘厨子，夫人您应该熟悉，正是尚书府厨房里的大厨之一，您是最吃得惯的....”
几位又在刚修缮完的小厨房里做了两道小菜，苏窈和凌金霄都尝鲜几口。
“喜欢哪一个？”
凌金霄抽空将眼神从密信中拔出来，瞧了瞧桌上被动过的菜，蜀地的两道苏窈吃得七七八八，还有杨厨娘的干湿两种点心也没剩多少，他心里有数。
苏窈也的确是在李厨子和杨厨娘中间纠结，她爱吃辣，蜀地名菜大多重油重辣，好吃又下饭，但她肠胃失和，难以消化。
“嗯....再想想？”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不必了，”凌金霄暼她一眼，一锤定音，“杨厨娘留下，其余都离开。”
见苏窈还提起筷子想从那盘满是辣椒的小菜中挑出鸡肉吃，随意伸手将盘子撤到他自己面前，让少女的筷子扑了个空，嗤道。
“你还想像前日那般？”
苏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凌金霄嘴上不饶人，干脆乖巧地放下筷子，又打量了面前的几位厨子，甜声问道：“李大厨看着经验丰富，多大年纪了？”
李厨子是个笑呵呵和气的胖老头，像弥勒佛，笑起来眼睛眯缝在一块，没应征上也不生气难过，依旧满脸喜气，中气十足地回答。
“夫人，老头已经六十四了。”
苏窈稀奇，要知道古代六十多岁在平头百姓中很不多见，尤其是男性，她想到一个主意。
“您年长，本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倒不如这般吧，您也留下，时不时做几道菜就行，可能银钱少些，您可愿意啊？”
这些厨子本就是冲着小厨房清闲钱多来的，李厨子自然是愿意。
苏窈这时才与凌金霄解释道：“兄嫂昨日与我提起，母亲这几日食欲不振，正好我想着让李大厨给母亲做些利口的饭菜送过去看看，若能打开胃口倒也是件好事。”
借花献佛嘛，苏窈最会了。
凌金霄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少女的做法。
当晚哺食便送到主院两道蜀菜。
是碧溪带着小厨房的丫鬟们亲自送去，掀开门帘，侯夫人和侯爷正坐在桌前用膳，桌上摆了两碟冷菜和三四碟热菜，看上去都油腻得很，凌夫人餐盘里空无一物。
碧溪只扫过一眼，端着笑福身恭敬喊人，后扬声道。
“侯夫人，我家夫人听闻您今日食欲不佳，特意找了蜀地的厨子来做几日菜，您若觉得喜欢合胃口便留下。”
凌夫人闻言，狐疑地瞧了碧溪一眼，又瞧了瞧她身后丫鬟们端着的菜盘，里面都缀着鲜艳的红辣椒，看上去格外有胃口，她都莫名开始分泌口水了。
可前几日她刚为难过苏窈，这小娘子今日能想着她的好，来送吃食？
倒还是知情理的。
老侯爷比她爽快，的确也吃够了桌上的大鱼大肉，扬手让丫鬟们端上来，刚夹起一口，便只觉唇齿留香，紧接着是烫人的辣意和调料混合在一起后特殊的香味。
他双眼一亮，自己动手舀了几勺米饭，吃得起劲。
动作粗俗，时不时还发出极重的咀嚼声音，凌夫人看不惯地斜他一眼。
但木已成舟，凌夫人也没法摆谱，淡淡吃下一口，而后紧跟老侯爷的动作，其他菜都没有碰过，只盯着这两盘菜。
吃到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辣意，喝茶的间隙抽空道了个谢。
“喜儿有心了，也不枉金霄为她建起小厨房。”
凌夫人经了这一遭，对苏窈的情感也不再太过排斥，赏给李厨子银钱，又送苏窈一整套簪花头面，算是平息敬茶那日的风波。
苏窈特意嘱咐碧溪送得招摇些，全府上下不出一个时辰便知晓了，世子爷为这新娶进门的世子妃，辟了个小厨房，还专门请了师傅来做菜。
清远侯夫人崔氏最早听见风声。
一家两爵位，如今父母俱在无法分家，清远侯便买下了侯府西侧的府邸，在院墙上开了个角门互通，什么都逃不过崔氏的耳。
“难得。”
她听闻丫鬟绘声绘色地讲述，笑得难掩苦涩，“这两兄弟果然不一样，我也没有喜儿的命好，想我嫁来侯府时，凌金钰从未关心过我是否吃得可口。”
丫鬟安慰她：“夫人您可别这样想，咱现在不也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是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崔氏还是忍不住埋怨自家男人，满心满神都在死去的那个女人身上，何时关注过她。
她要是过不好，谁都别想好过！
“去，”崔氏吩咐丫鬟，“把这则消息好好与凌风止说道说道。”
苏窈就是想引起众人的议论，将凌金霄对她的半点怜惜夸张成十点，男人们需要对比所带来的荣誉感，慢慢就会对她愈加用心。
只要肯用心，爱上她就不远了。
处理完军机要讯和八百里加急的密信，已经夜深，主屋也熄了蜡烛，凌金霄远远望过去一眼，打算驱马离开上京。
走之前，有瞧见本应该守夜的小谷和其他小丫鬟们在书房外的角落里秘密说着什么，他不动声色靠了过去，只听丫鬟们忧心十足地念叨。
“夫人好似是受了惊，已经起来两次了。”
“是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然我去小厨房熬碗安神汤吧。”
“应该是被梦魇住了，我上次进去试了试，夫人背后一身冷汗。”
......
凌金霄拧眉，中午凶险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刀刃冷白，鲜血滚烫，苏窈那娇贵没见过血的小身板，连打雷都害怕，估计这次是被吓得够呛。
他啧了声，打破丫鬟们的嘀咕，吩咐其中一人去府门口找邺城，告诉邺城明早再出发，他又一次望向透过窗柩一片漆黑的主屋，大步流星走至门前，轻声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