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将军答应了。”王离肯定地点点头道。
实际上,王离、易风他们都不甘心,而身为这次战役的统帅,桓齮又岂会甘心无功而返?但是,作为将领,他有责任确保麾下的三十万兵马安全,因此不能草率行事,否则可能会全军覆没。
所以当桓齮听到王离说起易风愿意主动请求充当先锋队的消息时,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出于心中的那股不甘及易风过去屡次带来的意外之喜才答应下来。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依然无法攻破邺城,我们只能退兵。”王离继续说道。
“我知道。”易风微微点头。
“哦,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他随即又开口。
“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不必跟我客套。”王离淡淡笑道。
“你能帮着找几位识字的,给我代些家书么?” 易风语气凝重。
“当然没问题,我这就去办。”王离立即应允。
“小山,小虎,把全体士兵召集起来。”待王离去后,易风向部下下令道。
“遵命,大人!”小山与小虎齐声答道,迅速开始整备集结工作。
“今日将大家聚集起来是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宣布。”待士兵都聚集完毕之后,易风环顾四周那些青涩的面孔,郑重地说。
这支队全部由上次和他一同参军的新兵组成,其中最年长的也只有十五六岁,最小的更是刚满十四。
尽管几场战斗已经让他们有了些许老兵的样貌,许多也升至一级爵位成了公士。
“我已经向桓齮上将军 ** 作为前线冲锋的队伍了。”易风继续讲述下去。
面对这一决定,士兵们神情平静,显然已经有所预料;因为他们很清楚成为先锋队代表着什么——生还几率微乎其微。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都亲见过那些冲在前阵的秦军所面临的惨烈后果。
“这是我的选择,但是,我不会为你们做出决定,你们的选择必须由你们自己来做。”易风继续说道。
“愿意和我一同冲锋陷阵的就留下来,不愿跟随我的,我也不会勉强,我会请求王离将军将你们调往其他将军麾下。”易风接着补充道。
“我,张小山,誓死追随将军!”
“我,赵小虎,誓死追随将军!”
......
张小山、赵小虎和孙小雨等人毫不犹豫地首先表了态。
“我,刘大牛,誓死追随将军!”
“我,刘二牛,誓死追随将军!”
......
其他士兵也纷纷表了决心,每个人的神情中透露出一股大义凛然的气息。
最终,易风手下的士兵无一人选择退出。
自从上了战场以来,他们经历了无数的死亡与别离,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
况且,自从加入易风带领的队伍之后,他们屡建战功,甚至别的部队里的士兵都想挤进他们的队伍,根本不会考虑退出。就算离开了这支队伍也不意味着就能确保安全,生生死死,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他们认定,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必须跟随易风。至少在这整个营地之中,再也找不到比易风更出色的将领。
他们在上次的战斗中建立起的情谊是在危难关头和共同奋战中锻造而成的,那是患难与共的情感,是完全可以彼此托付生死的信任,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理解这份深厚的兄弟情。
恰在此时,王离带着一些会写字的军人看到了这一幕,心潮澎湃不已。
这样的才是真正能够让士兵生死相随的领袖。
“好,现在你们每人都写封家书放在王将军那里,如果有谁不幸阵亡了,我们会将他的家书送达家中,若都平安无恙,待战争结束后,你们自己来取回。”易风接着说道。
“将军,我们都不会写字!”有人立刻答道。
“你们去找王将军帮助你们!”易风回头看向一旁的王离,微微一笑。
“是,将军!”大家回答道,随即涌向了王离。
“先帮我写信。”
“告诉母亲,我在军中一切都好,不必挂念,可能不用很久就回来了。上次还立了个功,有可能还能升个职,能得到奖励的田地和房屋。娘,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就不多说了,请您在家里好生保重。”
其中一个士兵说到此处,泪流满面。
他不愿意母亲担心,所以不敢说实话。
尽管这样,在写这封信的过程中,他们都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
其余人也开始述说他们想写的文字,让人代笔记录。
有些人言辞滔滔不绝,细致入微,而另一些人却不擅长言语,说得很少,寥寥数语。
“你不写封信?”王离在收集好其他人的家书后,转头看向易风问道。
“那就写一封吧!”易风想了想,看到所有人都写了信,作为千将的他也理应如此。
“娘,小妹,我想你们了,家中可安好?
我这边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我一生有两个愿望:一是希望能使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二是希望秦国能尽早统一六国,成就永世基业!
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所以我正致力于第二个心愿。
只为沙场赴国难,无憾魂归天边。若有一日归来,定将身披华服,凯旋回家;如果没有归来,那请不要再等待!
儿,易风。”
易风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便随意写了几个字。在易风看来,这些东西很可能派不上用场。虽然无法保证手下的所有士兵都平安无事,但至少他自己有信心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若真是无法攻下这座城市,他就选择撤退。
……
第二天清晨,秦军便再度集合,对邺城发起新的攻势,这也将是最关键的一次冲击。如果仍旧失败,也只能放弃进攻。
然而,这次攻势的阵型有所调整。五万由王贲率领的大军成了先锋,位于前排;而王翦手下五万大军紧跟其后。
居中的则是上将军桓齮的十万大军,而杨端和所率领的大军处在最后。
在王贲的五万大军中,王离带领的一万大军站在最前方,易风所带领的那一千将士也在其中。这些士兵左手拿着盾牌,右手全都握着长戟或秦剑。
在指挥的高台上,桓齮、王翦和杨端和等将领站在上方,俯视着前方的军队。作为统帅和副统帅的他们,无需亲自作战,只需在后方观测战场局势,并据此进行指挥和调动。
不过,王贲和王离依然需要亲自上阵指挥。
桓齮和其他几位将领都将此次攻城的成功希望寄予易风。
“希望这次能够胜利!”桓齮等人默默地祈祷着。
“杀!”桓齮一声大喝,战鼓和号角同时响起。
随着号角的声音传来,秦军士卒们齐声呼喊“杀”并朝着城头方向冲锋而去。
王离的那一万大军位于最前沿,易风也带着他的千名士兵奋力冲锋,边跑边大声嘶吼。
这呐喊声仿佛为他们增添了力量,使他们忘记了恐惧。
很快,易风等人冲进了城墙上赵军的弓箭射程内。
“放!”城墙上的一名赵军将领大声喝令。
顿时,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易风他们袭来。
最前方的秦军战士见状,连忙趴下并将盾牌高高立起以抵御射来的箭矢。
霎时间,无数箭矢落下,在盾牌和秦军士兵之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御。
不少秦军中箭倒地,痛苦地哀嚎起来。
“继续前进,不要停下!”在后方指挥的将领高声命令道。
“冲啊!”易风大吼着,举起了手里的盾牌挡住身体最关键的部位,继续向前冲锋。
身边张小山、赵小虎等人也紧跟在易风身后向前冲。
易风一面奔行,一面挥动着手中的长戈,格开了许多朝自己飞来的箭矢。
他凭借卓越的听觉,能够察觉到箭矢飞来的轨迹,甚至是它们将要落地的位置,而他使用盾牌遮蔽了大半的身体,因此只需利用长戈打飞那些无法被盾牌覆盖的部分就行了。
正因为如此,易风一路冲锋并没有被任何箭矢射中。
然而,他的队员们就没这么好运了,仅仅跑了几十米,已经有两名同伴中箭受伤,幸好只是皮外之伤并不严重。
“小马!”冲锋的过程中,另一队员被箭矢命中了,虽然也只是些皮外之伤。
易风把这三名轻伤员聚在了一块,用盾牌共同抵挡,其余人则继续发起冲锋。
“扑哧”,易风身边不远处的一名队员重重倒下,一只锋利的箭矢洞穿了他的头盔。
“大蛮!”易风立即大喊出声。
这个中箭身亡的是他的一员战友,名字叫做大蛮。
“将……将军,我……不行了,不……不要再告诉他妈妈这件事……我……我不想让娘伤心,请转告……请转告她……我一直……没有……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说罢最后一句便永远的闭上了眼,大蛮失去了生命气息。
“大蛮!”易风悲痛地再度呼唤对方的名字,可此刻大蛮已经永远也无法作出应答了。
“我叫大蛮,我也是邑县出来的!”那憨直的模样与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样子清晰再现于他的脑海里。
他实在难以接受,昨天还有说有笑并肩奋战的队友今天就在他眼前倒下了,并且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即便他早有所预料战场上随时都可能会发生伤亡的情况,可是当眼前这一幕活生生呈现出来时,他依旧觉得内心无比的沉痛与哀伤。
“你们照顾好你们各自的人。”
他放下战友大蛮后,面如黑水阴沉着对张小山、赵小虎等人叮嘱道,随即重新拿好武器——举稳护盾,紧握住长戈;接着就像失去理智般发狂般朝城墙冲了出去。
“将军!“小山他们也跟着他一起冲向前方。
他们曾许下誓言,无论如何也要伴随将军左右,因此绝不能让将军孤军作战。
哪怕一同赴死,也在所不惜。
此时,易风如同一头出柙的饿狼般全力冲刺,向着城墙飞奔而去。他只有一个念头,即登上城墙,为大蛮 ** 。
尽管如此,易风并没有失去理智,在奋力前进的同时,手中盾牌牢牢防御,长戟频频挥动,迎面射来的箭矢或被盾牌格挡或被长戟扫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奔跑中的易风高声呐喊道。
这是《诗经》中的秦风·无衣,即使大部分秦兵未曾读书识字也能口口相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随着他的脚步声和呐喊声,张小山、赵小虎等众人也紧随其后加入了合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整个军队随即响应齐声高唱,瞬间激起了全体士气。这也许是一种心理现象中的群体行为模式;在这个过程中,易风就像是头引领羊,即便是带着大家直面死亡,众人都会愿意随之共进退。
情感总是可以感染人的,此时整个秦军也都深受易风的感染,陷入一种高昂狂热之中。
易风这样能激发士气者,往往会具备很强的领导力。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易风在快速移动的同时依然不断鼓舞众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所有的士兵亦跟随着喊出来,一时间整支部队士气高昂,无人匹敌。
“不错,此等气势大可用!”桓齮自观战台上看见这般情形不禁感叹起来。
打仗不仅要得天时,占地利,更要有人和。此时此刻在易风的带领下秦兵们斗志满满,之前多次攻击都未能见到的热烈情绪今天却展露无疑。
这使桓齮和同伴们更是对易风寄予厚望:倘若此战他不死,日后必是堪以 ** 带军之人。然而眼见易风单枪匹马于暴雨般箭矢之下驰奔而来的情景,桓齮及王翦等人心头也不免一阵担忧。这实在是万分凶险的一刻:稍有疏忽即有可能身死箭海之中,可谓险象环生。
若干年后,当桓齮、王翦想起今朝目睹的一幕幕画面时,定然是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此时的他们,只能心惊胆战地注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