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文被死死地压在母亲的床前。
这种姿势让他倍感耻辱。
“你快点放开我！宋仙仙，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别太过分！”
但宋仙仙却丝毫没放松，只是冷声问他。
“我若不这么做，你能来看望你的母亲吗？齐修文，你不是最注重名声的吗？若是让外人知道你如此苛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外面的人会如何看你呢？”
这话，让齐修文又羞又怒。
他的确是很久没来看母亲了，但他有他的理由，他......
他所有的话都被堵到了喉咙里，因为这个距离，他一抬眼睛就看到了母亲枯瘦如柴的身体。
记忆里的母亲身体健康，面色红润。
她虽然出身江南首富何家，但却跟传统的江南女子有很大的区别。
虽然在外面大家都称赞母亲风姿过人，但他却很清楚，其实母亲是个很淘气，并且身上充满了活力的女子。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斥着死气。
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到近乎全无，如果不是他距离这么近，他根本就看不到母亲胸口处的起伏。
这样的一个人，完全跟他记忆里的母亲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说让下人好好照顾母亲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瞪着眼睛质问，而宋仙仙却嘲讽道：“你在问谁？”
齐修文一愣。
“你是在问刚来这里还没有一个月的我，还是在问被你又打又骂的哑姨？”
齐修文像是被人强行堵住了喉咙。
“可是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安排好了，母亲这里随时随地都有人照料，不应该是这样的......”
听着对方现在还在狡辩，推卸责任的话，宋仙仙气得想打人。
“你身为侯府世子，也是所有人的大哥，照顾母亲本就是你的责任！”
“可是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你每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你的母亲正被人虐待日渐消瘦吗？”
齐修文张了张嘴，他、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随后，怒火席卷了他的头脑。
“这群该死的刁奴！放开我，我要出去找她们算账！”
可宋仙仙只是冷笑了声，虽然把人放开了，但却只是不屑地看着他。
“现在找后账有什么用？你瞧瞧你的母亲已经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再这样下去，她就算是有醒过来的希望也会生生被你耽误没了。”
齐修文再一次看向了宋仙仙。
不得不说，这姑娘的话虽然犀利，手段虽然残暴了一点点，但他的确是感觉到了十分的羞愧。
一直以来他都以侯府下一任当家人自居。
他明白自己将会是母亲，是妹妹，是祖母乃至整个族人的希望与依靠。
所以他都是严格地要求自己。
但其实，在他的眼皮底子，他的母亲却被人这样虐待。
一时间，齐修文难以接受这样大的打击跟落差，怔怔地站在原地。
宋仙仙撇了撇嘴，暗道这个没用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侯府是如何处理的，但在我们那，谁要敢干出这种事来，把人打一顿赶出去都是轻的。”
齐修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
说完他就要走，但宋仙仙还有话要说。
“我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一口认定了哑姨就是所谓的罪奴。但是日久见人心，如果不是她，齐夫人早就已经被人折腾死了。”
“从小我爹爹妈妈就教育我，做人要知恩图报，绝不能狼心狗肺。”
哑姨在一旁已经落下了泪来。
她没想到，小主子居然这么信任她。
至于齐修文，曾经他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可当初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却第一个跳出来指责自己不该背叛夫人。
当时的心如刀绞已经过去了许久，可现在想起来，哑姨仍旧觉得胸口难受得紧。
可是她的坚持是有意义的，她终于等到了小主子回来的这一天，也算是不辜负夫人的嘱托。
齐修文看向了哑奴。
曾经，她不哑的时候，也曾经抱着自己哼着摇篮曲哄自己入睡。
齐修文暗自捏紧了拳头。
“一码归一码，她现在对母亲好不代表当初她并没有背叛母亲。”
宋仙仙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看得出来，你的脑袋应该是榆木疙瘩做的，一窍都不通。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但是现在齐夫人离不开哑姨。”
“你但凡是还有一点孝心，那就对她，对你母亲好一些。”
齐修文有些别扭。
一直以来他都是所有人的大哥，还从来没这样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教训过。
可是宋仙仙这一次虽然话说得很尖锐，可他的心里却没有多少的怨气。
因为母亲就躺在那里。
如果不是宋仙仙时常来探望，不是哑奴悉心照料，那可能母亲早就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的气势也矮了几分，只是嘴上依旧不习惯。
“孝顺母亲自然是我应该做的，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宋仙仙气呼呼地抱着肩膀。
“你们齐家人都不会好好说话，我懒得理你！”
说完，她就拉着哑姨走出了屋子。
外面的日头正好。
齐修文透过门窗，能看到那个丫头弯着腰，给哑姨按揉手腕跟肩膀。
跟对自己的态度截然相反。
她的声音居然也有这样绵软温柔的时候。
“你这手腕是因为常年绣花劳作，所以有了很严重的劳损。我用药油先帮你揉一揉，然后明天给你做一副膏药来，你每天敷两个时辰，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热水泡一泡，有半个月就不那么疼了。”
哑姨乖乖地点头，一双眼睛几乎不敢离开宋仙仙。
齐修文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这丫头这么大的劲？
如果要是星儿的话......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面色一沉，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宋仙仙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对方，只是继续帮哑姨揉着手腕。
后者见齐修文彻底离开了，她才轻轻抽回了手，拍了拍宋仙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