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当了皇帝后厉行节俭,平日里脱下龙袍后,就跟往常一样穿一身布袍——这布袍还是他打仗时,樊静伦给他置办的,便宜,耐磨,陆言穿了三年了。
此时他这身灰溜溜的布袍被樊静伦身上的华缎一衬,就跟天鹅旁边的小丑鸭似的,多亏他的脸才把这丑衣裳撑起来。
樊静伦沉重道:“你没家室背景,陆家祖上也没什么积累,底下那帮大臣怎么服你?”
陆言低笑起来:“原来阿郎在愁此事么?没什秘诀,和大家搞好关系便稳当了,我也不要什么,坐不稳就退位,只是到时候又得靠阿郎养了。”
樊静伦盯着陆言:“有道理,我看雪意已经很懂事了。”
陆言认真思索:“退位得慢慢来,等安排好朝中大小事宜都要一个月,一个月后退位,如何呢?”
樊静伦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认真了,愣了一下:“你退位了,我怎么办?”
“帝君退位,君后自然要跟着同进退,届时随我回江南如何?”陆言瞧着长安的天,凝重道:“这地方一到冬日就寒冷难耐,不是个保养身体的好去处。”
樊静伦额头上出了点虚汗:“还是别退位了,雪意嫩得很,他一个人,怎么招架得住满朝文武?”
陆言:“老权、冯虎,这两人一文一武,足可帮他稳定军心,此外,尚书令童辉也是一个精干人,可掌控全局,有这三人辅佐他,我大可高枕安卧。”
他顿了顿,看向樊静伦:“阿郎怎么出了这许多汗?”
樊静伦:“热!”
陆言给他扇了扇风,连忙遮住太阳,把人移去凉亭。
当天下午,谢家家主进宫面圣——昨天樊悦和谢禅打架,打输了就找兄长帮忙,樊静伦便气势汹汹的出宫去,他如今地位非同寻常,往那一站,谢禅憋着一口气硬是没动他一下。
谢禅没动手打他,他却单方面把人胖揍一顿。
这会儿谢大伯一脸护短的坐在陆言对面,说道:“陛下也不管管,就由着君后去了!阿平虽然可恶,是他先薅了大黄的毛,可樊小将军也不能因为一只猫,就动手和他打架啊!”
“谢府也颇有几只大猫,小将军若是心气不顺,大可去把谢家的猫薅一把就是,怎么动不动就打架?虽然她打输了,可她若是向谢家要个公道,我们自然会押着阿平给她赔礼,怎么能叫君后出手?”
“如今阿平一边脸肿着,冲他爹的灵位发牢骚,不吃不喝的,叫我等如何是好?”
陆言头疼的揉揉眉心。
难怪樊静伦一听他要退位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原来在这里等着啊!
这个闯祸精!
陆言向谢大伯说道:“此事是阿郎不对,朕定会好生管教他,少傅莫要动气。”
谢大伯:“臣不敢动气,还有前次的事没说!”
“……前次怎么了?”
谢大伯气道:“君后叫人去拆我家大郎的坟!”
“……”陆言心口一阵窒息,望向老权。
老权汗颜道:“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君后听说昭陵山上有樊璃的哭声,便叫人去拆了大将军的坟,索性那边的人眼疾手快,没等君后的人动手就叫停了,这才没告诉陛下——”
陆言头疼的捶捶头。
这时,钦天监那边又派人来了——王氏要跟道士学术法,道士不敢教她真的,只把一些吐火的小把戏教给她。
结果她操作不当,不小心把钦天监烧了!
老权:“……”
陆言:“……”
老权感慨道:“都叫底下的人注意着,别让国太烧火的,哎!这事办的啊!”
把谢大伯送走,又把钦天监的大火摁下去后,陆言来到凤栖宫,笑吟吟的看着樊静伦。
“阿郎最近颇安?”
樊静伦坐在椅子里,伸手在火盆上烤着,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没闯祸吧?”
樊静伦一下子掀开眼皮,凌厉目光瞪住陆言:“我看起来很闲?”
陆言过去,捏着对方的后颈皮,弯下腰说道:“昨天你出宫打了谢禅,是也不是?”
樊静伦睁着眼:“打了。”
“嗯,你上次还叫人去挖大将军的坟,对么?”
“他要杀樊璃,难道不该挖他的坟?”樊静伦一把攥住陆言衣领,“你想说什么直说,再拐弯抹角当心我抽……!”
他被陆言扛了起来,慌乱的支棱几下:“干什么,放我下来!”
陆言把人丢上龙床,一口吹掉蜡烛。
讲道理某人听不进去,立规矩更不会听,陆言毕竟是个人精,发现对方在床上比较好说话后,就只好在床上教育人。
半夜,樊静伦精疲力竭的推推陆言,受不住了:“言叔……”
陆言吻着对方,笑问道:“下次还乱来么?”
“不、不敢了……”
“乖,最后一次。”
樊静伦昏过去,第二天又恢复原样。
他是大哥,妹妹打架打输了,他照旧还是要溜出宫去,给小妹撑腰。
听说樊璃又要死不活的在昭陵乱跑,他笃定谢遇死心不改还想着要杀樊璃,就又派人去挖谢遇的坟。
谢大伯已经不想说他了,看到他在城中出没就牙疼。
老人家回府就抱怨道:“陛下御下有方,却被一个病秧子拿捏,一世英名都毁了!”
这话传到陆言耳中时,他正亲力亲为的给樊静伦洗头,笑道:“少傅所言不差,幸好宫人嘴巴严实,不然,整个长安都知道君后爱咬人了。”
樊静伦轻描淡写的看过去:“咬疼陛下了?”
陆言:“是有点疼,下次咬轻些。”
樊静伦低哼,头发干了以后就挤在陆言怀中:“言叔——”
他一喊言叔,陆言眼皮就跳一下。
“又闯什么祸了?”
樊静伦窝在对方怀中:“我把樊璃揍了。”
陆言:“……”
“他私底下和谢遇睡在一起,不早说,害我白担心好几年,以为谢遇要杀他!一气之下,就跟他打了一架,我打赢了。”
“……”
樊静伦抬头,瞧着对方:“你什么表情?”
陆言一脸空白的把人别在身后,看向宫外那片黑漆漆的天,以及悬在半空的玄袍青年。
他叹息一声,赔笑过去。
“大将军,樊璃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待会我亲自过去赔罪。”
谢遇没说话,把站在身后的樊璃放进宫去。
樊璃奓着毛,上去就冲樊静伦说道:“好没用!还当哥哥呢,自己都靠别人!”
樊静伦黑着脸跟他理论:“陆言听我的。”
“那言叔很乖嘛,听小狗的话!”
“……”樊静伦背着手准备打人,“再不说人话,当心我抽你。”
樊璃:“谁想跟你说话,我现在是来找你讨说法的,站好,给我打两下!”
樊静伦撸起袖子。
他揣着凤印,鬼神一般不能近他的身,当下一抬眼:“你来。”
战事升级时,陆言连忙把人别在身后,向樊璃笑道:“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受委屈了,我给你封个天师当当。”
樊璃一下子精神起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大将军在上边看着,我岂会骗你?”
樊璃捞了一个封号,弯着眼睛就跑向谢遇了。
两人走后,陆言看向那一脸冷淡的人。
樊静伦站在陆言对面,紧着头皮后退一步:“为何这样看我?我下次再也不闯祸就是了,滚开!”
陆言笑容温和:“真的么?”
这天,樊静伦又被陆言扛进寝殿。
谢大伯好些天没看到他在城中晃,掐指一算,才发现三个月过去了。
他老人家怪不习惯:“这君后,去哪了?”
那爱闯祸的病秧子,自然是被陆言关在后宫了。
偌大的后宫被陆言铺成了金窝,单养着一个矜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