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璃绷着脸飘过去,拿着一块桃花糕吃了起来,那桃花酱里掺了蜂蜜,樊璃吃得肚子鼓起来才舔舔嘴:“好了。”
谢遇动作轻缓的烹茶:“不气了?”
“以后别骂玄蟒,我就不气,好香,你煮什么了?”樊璃凑到谢遇身侧,眼巴巴的盯着那小茶壶里冒泡的奶汁。
谢遇看他一眼,拿过一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桂花奶茶缓缓推去。
樊璃轻啜一口,奶香和桂花香在舌尖窜开,他舔舔嘴又喝了一大口。
谢遇:“不烫么?”
“不怕烫。”樊璃意犹未尽的抹抹嘴,又把杯子递过去,还要。
他吃饱喝足,低着脑袋坐在暖融融的帐内。
眼皮黏下去,又被人撑开。
谢遇卡着樊璃的眼皮:“你得回去了,不然明天找不到你,丞相府又要乱。”
樊璃屁股稳稳坐在地上,不想起身,懒声道:“噢。”
“现在顶着你身份的人还在我国当质子,相府不好多派人手找你,你爹娘找不到人又要急,到时候可不是打手板子那样简单了。”
樊璃垂着脑袋起身,磨蹭道:“下次来,还要吃桂花糕。”
“桂花茶。”
“就是桂花糕!”樊璃固执道,一边指着谢遇一边往外面走:“记住,桂花糕噢。”
谢遇目送对方离去。
放在桌上的梨花沁出一股清冽的花香,他垂下目光,看着桌上的花。
帐帘被人掀开,谢禅一下子从帐外窜过来:“他是温洋的儿子,你给他煮东西吃?!我的呢?没给我留?!!”
谢禅从点心盒里找到一点碎屑,不满道:“就这么点,塞牙缝都不够!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如把他捉了,让温洋急去——”
谢遇没作出任何答复,他找了个花瓶,把梨枝放进去用水养着。
饱满的花瓣被人摘走两片,丢在嘴里嚼巴起来。
谢遇侧目看着吃花的胞弟,终于说话了:“我饿过你?”
谢禅楞道:“我就吃两片花而已……”
他呸的一声吐出一串空气,抹抹嘴,斜眼盯住兄长:“那小王八蛋长得跟女孩儿似的,你该不会中了美人计吧?还把他送的花养起来了,哼——”
谢遇把花瓶放在床边:“出去。”
谢禅瞅着兄长的脸:“你没中美人计,那你是想对他用美人计?”
谢禅被兄长丢了出去。
军将们凑过来七手八脚的兜住他,问道:“可问出来了,大将军有何打算?”
谢禅给自己顺了顺毛,一挥手:“他要用美人计,把那小东西勾搭过来——”
“啊?!!!!”
军将们扼腕跌足。
“将军何必牺牲自己,这种事让阿平代劳就行了啊!”
“不妥,阿平还欠点火候,没有将军稳重。”
谢禅:“……”
“姿色也不够俊俏,有些嫩气。”
谢禅:“………”
“可大将军还没成亲,为了一个小毛孩就把自己送进去,这怎么行?!那可是个男娃啊,阿平,还是你上!”
谢禅:“…………”
谢禅咬牙切齿:“那什么小东西值得你们这般用心?不好好想计策,专门出馊主意,闪一边去!”
夜路上,樊璃猛的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窜到丞相府周边。
他伸长脖颈向黑漆漆的府里张望片刻,见周边没人,这才走到被自己爬到包浆的墙。
这时,一道猩红色的锋利目光从阁楼那边扫来,他扒在墙上:“是我,樊璃。”
玄蟒听到他的声音,收去一身杀机,瞅着他手脚并用从高墙上翻下来,然后踩着虚空,悄无声息的溜过花园。
忽然,咻的一声——
几十盏灯不约而同的亮开,严笙带着云鹰们把花园团团围住,呵斥道:“拿下!”
樊璃双手立马被人捆住,奓着毛被拎到母亲跟前。
严笙语气严厉:“边境的云鹰来报,说看到跟你身形相似的少年进了楚营,你怎么解释?”
樊璃挣扎几下,喘了口气:“哪也没去!”
严笙背着手:“那你现在才回来?”
樊璃:“就是哪也没去,饿了,找东西吃!”
“……”严笙拧起眉头,“吃了什么?”
“桂花糕!”
魍挪出一只手来,在樊璃肚子上摸了一下,将他掂了一把,向严笙说道:“肚子是鼓的,比平日里重一些,没骗人。”
樊璃吸吸鼻子:“吃个东西,就带这么多人抓我,我是贼么!”
严笙头疼道:“别念了,为娘怕你出去乱来,那谢遇的心思深不可测,倘若你真跑过去,多半是要被骗,到时候我和你爹要怎么办?”
樊璃低着头:“我未必打不过他。”
他被母亲盯了一下。
改口说道:“知道了,以后不乱跑。”
樊璃回屋后,发现看护自己的人变多了。
他每次出门,也会有一帮人跟着他,防止他真的跑去楚国那边。
然而千防万防,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晚,一伙人守着一个枕头幻形的假人,那边樊璃顶着雨跑得飞快,赶在亥时末跑进楚营。
谢遇已经睡下去,多日不见他,看他身上湿透了,坐起来说道:“过来。”
樊璃凑过去,脱掉湿衣坐在床边:“上次差点被抓包了,看得严,就没能过来。”
谢遇拿着干燥的帕子擦掉他头发上的水珠:“下雨天冷。”
樊璃挪挪屁股:“我知道,给我留桂花糕了么?”
一只糕点盒子放在樊璃腿上,他打开木盒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谢遇接着替他绞发:“今晚乏了,你等雨停就走。”
樊璃把一块糕点放到谢遇嘴边。
过了一会儿,谢遇才咬住糕点。
樊璃缩回手,没说话了,雨滴扣在帐篷上,噼里啪啦的催人入眠。
他头发干了,穿着湿润的中衣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就只在谢遇面前微微打抖。
“衣裳湿了就脱下来。”谢遇起身,翻出自己的衣裳递去。
樊璃连忙把湿衣扒下,穿上谢遇的衣袍在地上站起来左瞧右瞧。
青年身量高大,他的衣裳套在樊璃身上又长又宽,垂了一大截在地上。
那边谢遇生了一盆火,把樊璃的衣裳摊开晾在火边。
他坐去案后,向樊璃说道:“先睡一觉吧,到寅时叫你。”
他说着吹灭灯盏、手撑下巴闭上了眼睛。
火盆里窜出来的红光不明不暗,樊璃慢慢爬上谢遇的床,枕着谢遇的枕头,盖上谢遇的被子。
他好像被谢遇包围了,到处都是那冷冽的梅香。
樊璃蜷在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盯着火盆看了一会儿,随后隔着这道微光,看向斜对面的昏暗角落——谢遇就在这角落里。
樊璃瞧着对方,心口一揪,轻微的痒了一下。
他在谢遇的被子上轻嗅。
谢遇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把鼻子凑到枕头上,又看着他小心低头,拎着身上的宽大里衣细嗅起来。
那少年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鼻尖在谢遇的物品上拱来拱去。
他对谢遇有种天然的信任,就那么在对方的领地睡过去了,翻开肚皮,脸颊在烘暖的被窝里熏粉。
谢遇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低下视线。
良久,他轻手轻脚的来到火盆边,把那半干的衣裳翻了个面。
梦里的厉鬼对小瞎子毫无抵抗力。
他好像和那厉鬼一样,欠缺一种克制力。
谢遇轻轻理平樊璃衣上的褶皱。
万幸,这里的樊璃不需要导盲杖铁,也不必在黑暗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