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霓虹，有关亲属关系的法律有一些微妙，或者说是奇怪。
带入到祥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如何祥爹都是享有对祥子的抚养权的，血脉关系大于一切，哪怕祥爹是个连正经工作都没有的无收入群体。
除非祥爹是个罪犯，法院才会酌情考虑剥夺他的抚养权。可问题是，至少在明面上，祥爹只是混日子，既没有伤天害理的犯罪行为，也没有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因此在事务所方面告知此事时，柏河三辉相当头疼。
急匆匆地走进校门，比较正式的衣服全部送去干洗了，因此柏河三辉今天只是穿着一套很普通的白色卫衣牛仔裤，戴着一副装饰用的黑色方框眼镜，微微卷曲的浓密头发乱糟糟地堆起来，像个随处可见的大学生。
可能年轻女孩子们会喜欢这样的日常装扮，可作为一个老师去和学生家长交涉就显得有些没有说服力了。
但也没办法，总不能现在回去换衣服吧，到时候祥子身上那点钱全得进祥爹口袋，估计还要再被逼着在祥爹的欠条上签上大名，那时便样衰了。
“……柏河先生，我刚刚请教了一下更专业的前辈，”电话那头的律师先生忙音了一会儿，然后相当专业地说道。“前辈的意见是这样的，若当事人涉及有正在生效的经济或犯罪诉讼，子女又是16岁及以下的学生的话，法院会优先考虑把抚养权暂时转移给另一方亲属，等到完成学业后再参考子女方本身的意见另做判决。”
“具体涉及的法律条款我会稍后发送到您的个人邮箱供您参考。”
道谢之后挂断电话，再将足额咨询费用转账到对方的账户，柏河三辉大概有了思路。
祥子老妈虽然对祥子不闻不问，但至少不会吸祥子的血，近期对祥爹发起诉讼的话，考虑到霓虹特有的行政低效率和祥爹的经济状况，至少可以确保本学年内祥子可以安心学习生活不被打扰，到时候再象征性收一点祥子的血汗钱让祥子心安。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一边思考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医务室门口，门没锁，但里面空无一人。桌面上留下一张字条，是祥子的留言：
上课时间到了，麻烦您课间时间到二层办公室来。
柏河三辉一个人待在医务室里，看看时间还有大约半小时，掏出手机打开邮箱，仔细地研究事务所发送过来的法律条文，思考着待会和祥爹交涉时的话术。如果祥爹知难而退那自然皆大欢喜，就怕祥爹来硬的铁心要带走祥子，甚至用祥子退学来要挟，那就不好办了。
柏河三辉有种直觉，祥子和他老爹之间的矛盾，一定是拿到属于祥子那份技能专精的关键。哪怕不为了技能专精，柏河三辉也不忍心看到这个坚强可爱的女孩沉溺在破碎家庭和贫苦生活的深渊里。
……
这节课是数学课，祥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一想到她老爹就在隔壁地办公室里和班主任一起，说不定还冠冕堂皇地向祥子诉说着自己做父亲的不容易，道貌岸然地表明和她修复关系的决心，祥子就感到不适。
“……丰川祥子同学，丰川祥子同学？”
“啊，在！”听到老师的点名，祥子慌忙起立回应。
“可以告诉我，黑板上的题目答案是多少吗？”
一道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组求各系数，祥子收敛心神，心算了几秒钟就得出了正确答案：“a，b，c的值分别是-1，4和2。”
“回答正确，丰川祥子同学，上课请不要发呆哦。”“……十分对不起。”
又坐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地挨过最后的十分钟，下课铃终于响起，老师一离开祥子下意识就想逃出教室，能躲一会是一会。
“祥子同学，请到办公室来。”班主任好像瞬移到教室门口，呼唤着祥子的名字。
这下真的无路可逃了。
心情复杂地跟着班主任进入办公室，雪白的袖口被攥出褶皱，贝齿咬着嘴唇，丰川祥子看到了他的父亲和柏河三辉……相当悠哉地喝着茶？
“啊，来了啊祥子同学，请坐吧。”柏河三辉将手中的一杯绿茶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清新的热气，拉开一把椅子邀请祥子落座。
看到柏河三辉也在，丰川祥子稍稍心安，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和在场的众人问候：“柯医生下午好，还有……父亲。”
如果让一般人看祥子老爹的外貌打扮，很难相信这样一个装着体面，面容严峻，还留着性感的胡碴的优雅男士居然是个啃小的酒鬼。
虽然柏河三辉一照面就看出来祥爹的西装不仅线条不齐，西服尺寸偏小，胡须修整粗糙还带有刀口，眼袋浮肿严重得化妆都遮不住，仔细闻闻还有一股子隐约的焦糊味。
已经想象的出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祥爹为了假扮出一副成功人士形象，不用剃须膏干干地修胡子挂得一脸血，穿上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来的不贴身旧西装甚至还用熨斗给西装熨糊了几块的场景了。
一眼丁真，鉴定为装。
“既然祥子同学已经到场，我就先离开了，柏河医生。”班主任退后一步就要离开。在她看来，丰川祥子这样不搞人际关系，不参加社团，不参与班级活动的“三不”学生，她完全不熟悉，因此当柏河三辉提出替她和祥子家长谈话的时候，班主任相当高兴的同意了。
反正是本校的校医，出了什么事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担责，阿里嘎多柏河医生，省下的几个小时坐电车到涩谷做个指甲吧！
“咳咳……祥子父亲，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见到班主任离开，柏河三辉主动挑起来话，“初次见面，我叫柏河三辉，算是和祥子关系比较好的老师吧。”
“您好，柏河老师。我想和您谈谈关于祥子的问题。”祥爹伸出手来和柏河三辉握在一起，随后放开。“我希望祥子也能在场。”
“怎么样呢，祥子同学？”柏河三辉一对锐利的黑色瞳孔已经开始放光了。
“诶，我……我没意见。”祥子有些紧张，大人之间的交锋感觉自己在场也没什么作用，但既然柯医生也这样希望的话索性留下来，正好如果老爹说了什么关于自己的假话，她也能指出来，免得柯医生受了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