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衡昌发这么大火,堂中人皆对沈临鹤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而沈临鹤只撇了撇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陆光远低着头,面无表情。
毕竟衡大人当着大家的面训斥沈临鹤不是一次两次了,众人皆知衡昌十分的看不上沈临鹤.
然而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沈临鹤这少卿的位置还是坐得牢牢的。
谁让人家住国公府呢!
果然,衡昌缓了缓,便撇头不再看那个让他碍眼的家伙。
“陆寺正且说说你的想法吧。”
陆光远见衡昌再一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眸色微暗,抿了抿唇开口道:
“属下觉得可以从凶器查起。”
“哦?”衡昌挑了挑眉,“不是下了定论,说凶手用快刀砍去头颅吗?”
陆光远摇了摇头,“属下后来找武艺高强之人用快刀砍过猪的头,发现断口并不一样。 ”
“即便再快的刀,脖颈处的断口还是有刮擦的痕迹,而这五具尸体却没有,断口干干净净。所以属下建议重新调查凶手使用的利器,或许是平时不常见的武器。”
衡昌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一些。
他意有所指地对陆光远说道:
“陆寺正尽管去查,若你能够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我必禀明圣上,该是你的位置必定还是你的。”
衡昌眸含深意,然后吩咐在场的大理寺官员:
“这段时日调集全大理寺人手听从陆寺正指挥,务必要寻到凶器及杀人凶手!”
“是!”
众人平日里就对陆光远心服口服,听说要听从他的指挥,一个个莫不遵从。
从讼棘堂出来,沈临鹤三两步赶上了陆光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光远兄果然厉害,我方才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此,又要辛苦光远兄啦,我们大理寺有光远兄在,我可是放心得很呀!”
说罢,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大理寺的门。
有同僚见状,忍不住为陆光远抱不平——
“什么人呐!案子都交给陆寺正,他倒躲清闲去了!”
“就是,这还当着值呢,又跑了!”
“陆寺正,此案我们兄弟定会助你的,有事就吩咐!照方才衡大人的意思,若此案能破,陆寺正便可顶了那个草包成为大理寺少卿啊!”
“对!我们都全力配合陆寺正,把那个纨绔从大理寺赶走!”
……
沈临鹤这个纨绔一步三晃地在大街上溜达。
面上吊儿郎当,实则脑子一刻都没停下。
真是多事之秋。
国师在极泉宫囚禁生魂的目的尚且不知,偏偏各地流言四起,目的却不单单指向国师而是连着整个李氏都遭了殃,再加上最近的无头尸案,沈临鹤琢磨着一会儿见了南荣婳得好好跟她捋一捋。
想到南荣婳,沈临鹤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一家酒肆前,酒肆的老板认出他来,脸上堆着笑迎了出来。
“沈少卿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沈少卿这次要什么酒?我们小店刚到了竹叶青、屠苏酒,还有边关的烧刀子!”
沈临鹤视线在大大小小的酒坛子上扫了一圈,问道:
“有什么口味的果酒?”
“果酒?”酒肆老板愣了愣,才说道,“我们都用鲜果子酿酒,冬日的话,只有金桔酒和枣子酒。”
沈临鹤点点头,“各来两壶。”
“好嘞!”
老板动作利索,将酒壶递给沈临鹤,收了酒钱,神秘兮兮说道:
“沈少卿可从未买过果酒,莫不是…送给檀儿姑娘的?”
沈临鹤瞅他一眼,只笑了笑便走了。
自从他将苏茹檀‘买’下,外界便风言风语,说得天花乱坠。
酒楼的说书先生连说了五十日都不带重样的。
从沈临鹤冲冠一怒为红颜,到一掷千金春帐暖,从少时两情相悦,到被苏太傅阻挠,沈临鹤受情所伤才成了如今纨绔的模样。
沈临鹤心想,要不是文相羽,他怎么可能认得苏茹檀。
而且那种大家闺秀,他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这写话本子的,着实是天马行空了。
沈临鹤心不在焉地朝贺府旧宅走着,琢磨着什么时候给那宅子换个牌匾。
结果视线不经意扫过一个胭脂铺时,脚步却顿住了。
铺子里头有几个女子在挑胭脂,其中一个身穿燕纹襦裙身披小团绣云肩的女子背对着沈临鹤,明明看不到她的脸,沈临鹤的目光却凝在她身上再移不开。
下一刻,女子往铺子里间走去,一个转头,沈临鹤清清楚楚看到了女子的侧颜。
他瞬间瞪大了眼,呼吸急促起来。
沈临鹤毫不迟疑冲进了胭脂铺。
胭脂铺老板见一陌生男子一句话不说便往专供女客的里间走,忙拦了下来,“这位公子,男客不能入内啊!”
沈临鹤哪管这些,他推开老板便冲了进去。
里面有不少女子正在试妆,见一男子冲入吓得花容失色。
沈临鹤逡巡一圈没有见到方才那女子的身影,他面色焦急地问老板:
“方才那身穿襦裙披云肩的女子去哪了?”
老板愤愤不平,但看他服饰打扮非富即贵不敢招惹,只耷拉着脸回道:
“我们这女客多的是那样打扮,谁知道公子说的哪一个?”
倒是房中一个纤弱女子面带绯红地望向沈临鹤,柔柔说道:
“公子找的那姑娘我方才似乎看到了,她从后门走了。”
沈临鹤这才看到,里间屏风后竟藏着一个小门。
他赶紧推开小门冲了出去,但门后竟是临街,街上人来人往,哪还有那女子的身影。
沈临鹤站在街上环顾四周,确定真的寻不到方才那人,他眉眼低垂下来,喃喃说了声——
“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