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南荣婳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
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轮回斗转,时间在那里似乎是不存在的。
她一个人懵懵懂懂不知在那处过了多久。
直到一天,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咦?此处竟藏着一个小东西。”
南荣婳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布满沟壑的手拿起,那只手小心翼翼,似乎仔细端详了半晌才将她带离了那里。
之后,她仿佛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每日,有人陪她聊天,有人来看看她又长大了几寸,也有人不敢靠近,只远远地望着她。
然而某一日,一切骤变。
她似乎从泥土中脱身,无法自控地向一个方向飘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很快,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风吹拂的奇妙触感。
再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急速膨胀,她的耳边传来源源不断的尖叫声、咒骂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静止了。
她似乎又陷入了黑暗…
-
南荣婳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月白色帐顶。
受圣水洗礼的尖锐疼痛已经消失,只不过还脑袋还有些昏沉。
她撑着床沿坐了起来,灯笼就放置在一旁的矮桌上。
沈临鹤送给她的那只琉璃猫儿正立在窗台上,一副狡黠模样。
她回到了贺府旧宅子。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嘈杂声,声音从稍远的地方而来,似乎还刻意压制了。
南荣婳起身出了门,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厢房院外走去。
刚出了院门,南荣婳一愣。
往日里颓败安静的宅子,此刻却热闹非常。
眼前十数个工匠正在忙碌,有修葺院墙的,有给大门刷漆的,有栽种绿植的…
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就这愣怔的功夫,李婶领着几个搬着梨花木家具的壮年男子跨过了月亮门,见南荣婳立在院前,李婶一脸惊喜,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醒啦,昨日沈少卿抱你回来,你一声儿都不吭,真真是吓人!”
南荣婳一愣,“昨日?”
“是啊,”李婶忙点头,“姑娘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沈少卿守了你一晚上,见你没什么事只是睡着了,他才放心,一大早便进宫了。”
南荣婳有些混沌的脑子略略清醒了些。
是了,今日是除夕,也是破无头案十日之期的最后一天,沈临鹤想来是入宫复命去了。
南荣婳望了望天,今日乌云厚重,仍旧不见一丝阳光。
她看了一圈正忙活的匠人,对李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婶一脸笑意,“是沈少卿,说要好好改造改造南荣姑娘的居所。”
她朝宅子大门口的方向一指,“来旺小哥在门外指挥呢,还有好多家具和用品没有搬进来!”
南荣婳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往大门处走去。
如李婶所说,方才搬桌椅的几个壮年还只是个开头,后面有抬屏风的,有搬衣架的,甚至还有数个高壮男子在抬着一架拔步床往里走。
“小心!可别磕了碰了,这可是沈少卿的未婚妻子要用的,若是磕了碰了,小心沈少卿扒了你们的皮!”
来旺在门外一边指挥,一边吆喝,很有些纨绔狗腿子的气势。
“南荣姑娘。”来旺一回头,正好看到南荣婳跨出门槛向外走,他赶紧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下。
南荣婳这才看到,宅子门口马车、牛车排着队,数十个壮年正在卸货,一眼望过去,车队竟排到了巷子口。
“沈少卿这是要做什么?”
来旺面对南荣婳,恭敬地回道:
“南荣姑娘,这是少爷吩咐的,他说此处太过破旧,怕委屈了你。”
南荣婳蹙了蹙眉,沈临鹤这么大手笔,可她在此处还不知能住多久。
说不定,解决完京城的事情,她便要回族地了。
沉默片刻,南荣婳开口问道:
“他何时进的宫?可有消息传来?”
来旺摇了摇头,“少爷卯时一刻便走了,走前交代不要吵醒姑娘,让姑娘好好休息,旁的没再说什么,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来旺有些神思不定,“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也不知朝堂上如何了。”
说完,他好似安慰自己一般,长舒一口气,嘴角扬起道:
“不过凶手已经抓住了,想必少爷的官职该是保住了才对!”
此刻,巷子口传来一个男子焦急的呼喊声:
“来旺!来旺!”
来旺转头一看,竟是柳闻,只见他一身大理寺官服,腰间别着佩刀正往此处跑来。
来旺见他神色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柳大人?”
柳闻一路跑来,气喘吁吁,不过他顾不得缓一缓急急说道:
“沈少卿…被免去官职,关进大牢了!”
“什么?!”来旺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不是找到凶手了吗,为什么还要把少爷免职,甚至还关进大牢了啊?!”
一旁的南荣婳眸光微冷,缓缓说道:
“因为有人想这么做。”
来旺一怔,“姑娘的意思是…”
南荣婳声音低沉,却莫名让人听着心头发颤:“想来不管这凶手有没有找到,沈临鹤的少卿之职是必然要被免去的,因为…这是太子的意思。”
柳闻也想到了这一层,恨恨道:
“太子身为储君,竟然言而无信,如何让众臣子信服!”
南容婳看向柳闻,“你可知太子以何罪名押沈临鹤入狱?”
柳闻摇了摇头,“尚未可知,我官职低微入不得早朝,这还是衡大人偷偷遣人送的信儿,估摸是太过匆忙,来不及说清楚吧。”
“衡大人?”南容婳眸光一闪,“是有人传的字条?”
柳闻一怔,“倒…倒也没有,是有人传话来的。”
说完,他忽觉不对,眉头皱得死紧。
“那人我从未见过,不是自己人,可若是宫中人,衡大人没有理由让一个外人来报信啊!”
来旺急急问道:
“那人是怎么说的?”
柳闻回忆了一下,说道:
“那人表情很是着急,说衡大人托他传话,原本太子想杖责沈少卿三十,但今日是除夕,便暂且饶了他,只押入刑狱,年后再做定夺。说完,那人便着急走了。”
南容婳沉吟片刻,开口道:
“这不是衡大人传的信,想来…是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