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中人均是一脸惊诧。
尤其是酒楼的老板娘,她神情不虞又带着一丝紧张,哑着声音低低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
南荣婳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她没有回答,但是已不再隐藏身上的气息。
一瞬间,后院中人均感觉到周身一阵阵寒风吹过,冷意渗入骨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南荣婳的视线移到一直未曾说话的吴谓身上。
此时,他亦惊觉到什么,目光警惕地朝南荣婳看来。
二人四目相对。
“还不现身吗?”
南荣婳的声音无波无澜,但听在吴谓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吴谓的面色倏然沉了下来,在在场几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一晃身形便到了南荣婳身前两步远的距离。
一只手成爪直取南荣婳心口。
可下一刻,南荣婳一个挥手便将他弹出几十步远,身体重重摔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酒楼老板娘一脸惊慌,大喊一声:
“满秋!”
而后急急跑过去,想要扶起地上的人。
“哎呦,我的头…”地上的人一声哀嚎,慢慢睁开了眼。
待看清眼前之人,他愣了一瞬,而后一脸讶异道:
“老板娘?”
酒楼老板娘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她猛地松开手站起,冷声道:
“你不是满秋。”
吴谓‘咚’的一声又摔回了地上,他嗷嗷叫了两声,问道:
“什么满秋啊?这是哪里,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记得我…”
吴谓的记忆渐渐回拢,他一下瞪大了眼,坐了起来。
环视一圈看到了沈临鹤的身影,吴谓伸出手指头哆哆嗦嗦指着沈临鹤说道:
“是你!你把我打晕,然后把我绑了起来!待我醒过来的时候,房中一个人都没有,我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
随后,他的目光疑惑起来,“我记得,酒楼门外那个乞讨的老太婆进了房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临鹤恍然道:
“原来如此,看来那位大鬼就是老板娘口中的‘满秋’吧,也就是酒楼门外那个老婆婆。”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又道:
“这样说也不准确,应该是说当时他正藏在那个老婆婆的身体里。”
酒楼老板娘眉头紧紧蹙起,她握了握拳头,正要反驳,却听后院角落里一个人正喊她的名字:
“宁姝!”
声音稚气未脱,听上去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
随后,从墙根处飘过来一个小男孩的魂魄。
老板娘宁姝一喜,忙唤道:
“满秋!你怎么样?!”
满秋到了她跟前,摇了摇头,回道:
“无事。”
而后他慢慢转身,朝向南荣婳,目光防备问道:
“你为何要管我们的事?!”
从方才起,南荣婳的目光便一直凝在满秋身上不曾移开,脸上不辨喜怒。
“满秋,别跟她废话,她扰乱了我们的计划,必须得死!”
宁姝嘶哑的声音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在她看来满秋是鬼,他的力量无人能敌。
而眼前这女子无论再厉害,也只是个活人而已,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鬼!
然而,一向很听她话的满秋却纹丝不动。
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满秋是鬼,能深切地感受到眼前素衣女子身上那令所有鬼魂恐惧的气息!
南荣婳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说道:
“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
满秋一怔,问道:
“那你为何要出现在此处?”
南荣婳缓缓抬步,竟朝满秋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道:
“你身上的鬼气,从何而来?”
满秋眼神闪躲,声音弱了三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南荣婳有一丝不耐,一瞬间竟想将眼前这小男孩的魂魄烧得魂飞魄散。
想起腰间放着的那颗血红色珠子,她拧了拧眉,想是又受了它的影响。
南荣婳努力将心中的躁动压下,语气平静道:
“不要妄图欺瞒,你身上的鬼气,明显不是你的。说吧,从何而来?”
随着话音落下,满秋一瞬间觉得铺天盖地的力量朝他压下,让他的整个魂魄不断地被挤压。
他的表情痛苦,不适地动了动胳膊,却发现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满秋?!”宁姝察觉出满秋的异样,她朝南荣婳怒目而视,“你要对满秋做什么?!”
南荣婳并不搭理她,继续朝满秋一步步迈进。
每前进一步,压迫满秋周身的力量更加明显,他的表情更加痛苦。
宁姝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
“我要杀了你!”
一下朝南荣婳冲了过去!
满秋瞪大了眼,慌张喊道:
“宁姝别去!你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满秋以为南荣婳要对宁姝出手时,却见南荣婳稍稍一动手指头,宁姝便定在了原地。
满秋便知,眼前这素衣女子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满秋艰难地点点头,说道:
“好,我说…”
倏然间,周身的力量一下子卸去。
满秋如有实体一般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缓了片刻,才恢复些力气,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已经停下脚步,等着他回答的女子。
他张了张口,第一句却是:
“我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
南荣婳垂眸看着他,幽幽说道:
“从头说,好好说,否则我便对你搜魂了。”
满秋目光中有一瞬的惊恐,然后老老实实开口道:
“自打我有记忆,我便跟着母亲到处乞讨,有人叫我小叫花子,有人叫我臭要饭的,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有口饭吃就可以。
“母亲教我怎么装可怜,教我什么样的人看上去心更软一些,还教我…怎么骗人,怎么趁人不注意偷东西。”
“我个头小,偷东西不容易被发现,就算发现了,大多看我是个小孩子骂一句便放我走了,可也有脾气大的,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而且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人们便知道我们总是骗人,偷钱,看见我们如同看见过街老鼠一般,于是母亲带着我不停地换地方。我们走过了大庆国很多城镇,直到有一天…”
满秋顿了顿,他的神色中竟有一丝惶然。
抬眸看着南荣婳,满秋慢慢说道:
“母亲带着我一路往南,路上遇到了一队士兵。那时我们身上的吃食已经快没有了,母亲说跟着士兵走,看能不能等到他们安营扎寨的时候,上前讨点吃的。”
满秋声音越来越慢,似在仔细地回忆:
“我们一路跟着,结果进了一处密林中。”
满秋正要继续讲,却听素衣女子忽地开口打断他:
“那是哪一年?”
满秋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
“庆历十七年,也就是…十二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