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百姓们一个个或惊讶或恼怒或怀疑地看向双喜的父母。
双喜的父亲此时已经垂着头缩到了后面,而双喜的母亲先是面上一僵,随后神色慌张地喊道: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当…当时流民那么多,我们跟你走散了而已!
不信你问问你父亲,我们当时寻了你好久呢!”
她忙把双喜的父亲拽到身前,连连给他使眼色。
双喜的父亲并不抬头,只慌忙点了点头说道:
“是,我跟你娘寻…寻了你很久,实在没寻到你,所以…所以…”
双喜看着他说话磕磕巴巴的样子,笑容讥讽地说道:
“寻了我很久?我看是为了丢下我准备了很久吧!
你们当我不知吗,那日天未亮,你们便偷偷摸摸地要出门,若不是我睡得浅听到动静醒过来,你们根本不可能带我上路的!
后来在路上要么借口寻东西、要么借口买粮食,几次三番想要甩掉我,我不傻,能看得出来!
最后一次,你们以为成功扔下我的时候,脸上的笑我看得一清二楚,因为我就在你们身后不远!
可是…我已经不想跟上了…”
双喜转过身去,看向沈临鹤与南荣婳,低声说道:
“沈大哥、南荣姐姐,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实情,害得你们一直为我寻找父母,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大家误会。
是我胆子小,我怕你们嫌弃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才没有说出来的。
我心想,他们不一定来了京城,就算来了,京城这么大,寻他们肯定不容易。有几次想要告诉你们实情,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没想到酿成了这么大的祸…”
南荣婳和沈临鹤目光柔和地看着双喜,没有一点不满和抱怨。
南荣婳伸手摸了摸双喜的头,轻声道: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该自责和内疚的是他们。”
说完,她缓缓抬眸看向那一对神色紧张的夫妻,眸光中的冷意让四周的空气都冷凝了下来。
双喜的母亲还在试图狡辩道:
“怎…怎么能听小孩子的一面之词呢?她原先在家中就总是撒谎,她身上的伤就是说谎惹事之后我…我教训她才留下的!
若非如此,你们说说,我…我为何要打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她可是我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肉!”
双喜一听,急得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从不说谎的,说谎的人是你!”
南荣婳的手轻轻放到双喜的肩膀上,感受着双喜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才开口道:
“这一对不负责任,没有良心的父母,你还要吗?”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脸惊讶。
问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娃娃还要不要她的父母?
简直是有悖伦常,闻所未闻!
若这女娃娃敢点一个头,她这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之中!
双喜的父母也是被这个问题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喜的母亲叉着腰道:
“大家听听,这个什么南荣姑娘正在教唆我的女儿不要亲生爹娘呢!这难道不是诱骗吗?!”
可没想双喜抿了抿唇,大声道:
“跟南荣姐姐无关!她就算不说,我也不想再认你们了!”
“哎呀!老天爷啊!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说不要爹娘就不要了!简直是个白眼狼啊!”
双喜的母亲一瞬间嚎啕大哭起来,她扯着身旁王大人的袖子哀嚎:
“大人,你可要给我评评理啊,我家女儿从来没说过不认爹娘,都是来了这户人家之后才变成这样的!肯定是被他们给诱骗的啊!”
王大人肥硕的身躯差点被拽倒,赶紧把袖子抽了回来。
他捋了捋袖口的褶皱,看向南荣婳,疑惑问道:
“南荣姑娘,你可知我大庆国最讲究一个‘孝’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偏偏让这小姑娘不认父母,这…”
他顿了顿,目光往沈临鹤那边瞟了一眼,说道:
“南荣姑娘这不是给沈少卿脸上抹黑嘛…”
沈临鹤眉头一挑,唇边勾了抹笑意,“抹不抹黑,自有论断,王大人管得宽了吧?”
没成想沈临鹤会油盐不进,那王大人面上神色有些僵硬,尴尬地笑了两声,解释道:
“下官这不是…担心国公府的清誉嘛!”
沈临鹤眸含深意,负手缓缓道:
“担心?我看王大人是有些操心过头了吧!”
南荣婳自是不愿将此事牵扯上国公府,不等王大人回话,她便开了口:
“之所以问双喜要不要认这两个人为父母,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双喜的亲生父母。”
此话一出,如同热油锅里倒了冷水,周围百姓们瞬间炸了锅:
“原来不是小姑娘的爹娘啊!那还怎么有脸上门来要人?!”
“怪不得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果然不是自家的骨肉不疼!”
“看来说谎的果真是这对没脸没皮的夫妻,还什么十月怀胎,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
双喜此刻一脸愣怔,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响。
南荣婳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伤心难过。
好在双喜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她只愣愣地自言自语道:
“不是…我的亲生爹娘?”
“简直是笑话!”对面那妇人向前走了几步,又被南荣婳充满寒意的目光震慑住,生生停了脚步。
可她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吼道:
“你有什么证据说双喜不是我生的!你既然有本事说,就把证据拿出来啊,你要是拿不出来,我就告你栽赃陷害!心怀叵测!”
她料定了南荣婳绝对没有证据,如今能证明双喜身世的就是存放在曲南县县衙里的户籍文书,可这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查得到呢!
想到这,她心中更加坚定,南荣婳就是在诓她!
可没想到,下一刻南荣婳便跟变戏法一样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本薄薄的黄册子。
她轻轻把册子翻开,念道:
“韶双喜,曲南县人,生于庆历一十七年,父亲韶华历,母亲史瑛,意外卒于庆历一十八年,韶双喜被韶府管事陶大勇及其妻子马氏领养,韶府钱财由陶大勇掌管,其中七成用于抚养韶双喜。”
“韶?原来我姓韶,不姓陶?”双喜怔怔说道。
南荣婳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双喜,双喜仔仔细细地看着里头的每一个字,看到自己亲生父母的名字时,泪水盈满了眼眶。
南荣婳轻叹一口气,手轻柔地抚着双喜的后背,慢慢说道:
“对,你姓韶,面前的这两个人并非你的亲生父母,这十年来,他们把韶府的银钱败了个干净,还想像蚂蟥一样继续吸你的血。
你若是同意,今日我们便将状书呈上,这两个人数罪加身,大概要在牢里度过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