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谢珩放下茶盏，沉下脸，使了个眼色。天苍在老妇耳边说了几句话，把她先哄出去了。
房门关上后，高玉书惊魂未定地整了整衣裳，举起半截袖管擦了擦头上的汗。
“说吧！你若再有一丝隐瞒，我便把你杀死小柔，暗中放走萧国探子的事告上大理寺。别说兵部尚书一职了，你的下场一定比沈如松更惨。”
高玉书长叹一口气，灌了一大口茶水，坐在了谢珩对面。
半个时辰后，他垂下头，咽了口唾沫，神情萎顿。
“我全都告诉你了。是太后亲口下令要杀了惜云，我知道沈如松会在城门下手，为了救她才出此下策。谁知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我也不知她的下落。”
谢珩斜晲他一眼：“哼，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早就物色到了小柔，无非是对云儿贼心不死，想趁乱把她藏起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把她占为己有。若非你横生枝节，我早就把云儿救出来了。”
高玉书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谢珩，你少在这儿马后炮。太后亲口下的令，就算你也护不住她。若不是我想了这个办法，惜云也难逃一死。”
谢珩心中一沉，又想起天玄说过的话：有人不希望她醒，你护不住她。
“太后为何非要她死不可？”
“我只知道他们是五年前给惜云在别庄下的毒。我那时候也只不过想借惜云攀上上官府，为自己谋个前程。他们那些旧事我一概不知，上官清也未告诉我。”
谢珩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你说的是真话？”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还骗你做什么？”高玉书气恼地说，“我是对惜云念念不忘，可我从未想过害她。那些事都是上官清和沈如松干的。为了救惜云，我损失了小柔，还冒着被太后和沈如松发现的风险。我容易吗？”
“那还会有谁把云儿劫走？”谢珩紧锁眉头。
“觊觎惜云的还能有谁？”高玉书没好气地说，“他们把她抢走后就杀了金红叶。除了方达和那帮萧国探子，还有谁能干这种事？”
这事他昨晚就想到了。难怪当时在城门外，天玄抢走张止行的马车就跑了。他早知道另一辆马车里的人不是惜云。
他只是想不通，张止行若是帮惜云解了毒，她为何不回来找他？她就算要偷偷跟方达他们回萧国找娘，怎么舍得连句话都不给他留？
“你走吧！”他心烦意乱地一挥手，不想再看见这副嘴脸。
高玉书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转过身来。
“那个……小柔她娘别再让她出来发疯了。若是让太后的人发现，顺藤摸瓜查出惜云逃走的事，恐怕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只要你管住自己的嘴，今后少干伤天害理的事。”谢珩头都懒得抬，心早飞到了别处。
高玉书快步走出水云轩才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幸亏谢珩没有再追问当年下毒的旧事，否则牵扯出大尖山的私军，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如今上官清和金红叶已死，沈如松又成了谢珩的眼中钉，赵太后今后只能依靠他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他越想脚步越轻快，吐了口胸中的郁气，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半晌后，天苍走进了桂影阁，指着窗外高玉书的背影说：“将军真信他的话吗？”
谢珩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话，还有叶琉璃的话，我谁都不信。只要云儿还活着，我不信她会扔下我，我只怕她还没解毒。”
“夫人连寒霜都没告诉。那日我们去城南农庄抢人，寒霜被方达点了穴冒充夫人。她说夫人那天早上还没醒过来。”
谢珩坐立不安：“不行，我要先走一步。叶琉璃的马队快进大尖山了，我得让张元宝把他们拖住。大尖山不安宁，云儿说不定被他们藏在其中。我一定要找到她，问个究竟。”
第二天，谢珩便拿着一封军报进宫向怀庆帝辞行。
“陛下，昨日军报已查明，此次萧军是由萧国秦皇后亲自统领，恐怕来者不善。臣想明日便动身，先率前锋天字营轻装简行，悄悄赶回大营。其他大军按原定计划出发。”
怀庆帝看完军报，轻轻点了点头：“也好，你尽快回去。朕不会声张，免得惊动了萧国探子，让他们提前防备。”
谢珩长揖而拜，打算离开。谁知道怀庆帝抬了抬下巴，示意内侍们退下，把殿门关上。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谢珩疑惑地看着他。
怀庆帝走过来，像是随口问了一句：“谢将军统领虎翼军有几年了？”
“五年多了。”
“之前上官逸将军呢？”
“上官将军镇守边关二十年，直到五年前战死沙场。”
“那将军可知我大梁与萧国作战已有多少年，胜败如何？”
谢珩迟疑地答道：“据臣所知，大梁从太祖皇帝建国前便一直与萧人作战，自立国以来已在北境争斗五十余年，胜负各半。”
怀庆帝微微一笑，目光犀利地盯着他：“虎翼军从太祖皇帝起至今，算上你历经四任大将军，在北境英勇抗敌。谢大将军年少有为，雄才大略，可否告诉朕，我大梁还需多少年才能击退萧军，平定北境？”
谢珩有些摸不着头脑，立刻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臣必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早日扫平萧国，为陛下分忧。”
怀庆帝呵呵笑出了声：“谢大将军不必过分紧张。你即将离京，还不知何日再相见，朕不过是跟你闲话家常，随意聊聊。”
谢珩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答：“臣一介武夫，只知在战场上尽忠，将来也如上官逸将军一般马革裹尸而还。只要能平定边境，还百姓一个安宁盛世，臣万死不辞。”
怀庆帝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将军可知何为武？《左传》有云，止戈为武。打仗是朝廷的事，可百姓，只想过日子。
朕登基不久，却知每年军费消耗巨大，国库空虚。北方赋税几乎尽皆投入战事。梁萧之战耗时五十余年未分胜负，两败俱伤。除了战，难道没有其他良方？”
谢珩心中一跳，猛地抬眼：“陛下是指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