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裹挟着浓重的腥味。
吟唱声越来越清晰,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闻昔的大脑,让他头痛欲裂。
那吟唱并非人声,更像是某种深海生物发出的低鸣,带着最原始的恶意。
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拉扯着他,要把他拽进无尽的深渊。
陆途的情况更加糟糕。
随着他们下潜的越来越深,他的肚腹处率先蔓延出黑鳞,像是某种邪恶的图腾。
鱼鳍从耳后狰狞地生长出来。
脸颊两侧裂开一道道血红的鳃,原本清澈的双眼被一层白膜覆盖,瞳孔也变成了竖瞳往外突的鱼眼模样。
和祠堂那些鱼童的模样差不多。
活像一条深海的怪鱼。
即便如此——
陆途依旧死死抓着唐瑭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竖瞳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而唐瑭的鱼尾也已经完全成型。
在水中灵巧地摆动,像一条真正的人鱼,只是脸上焦急的神色破坏了这份美感。
“陆途,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唐瑭的声音在海水中显得有些失真,却依旧能听出浓浓的担忧。
一边说一边用长了蹼的手比划着。
陆途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某种濒死的鱼类发出的哀鸣。
【弹幕:我去!陆途这异化速度也太快了吧!这还能变回来吗?!】
【弹幕:陆途小兄弟,挺住啊!千万别被副本同化成了鱼头怪!】
唐瑭的鱼尾在水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点点微光。
她强忍着深海的压力,一把揽住陆途的肩膀,将他护在身后。
淡粉色的鱼尾不安地拍打着海水,泛起层层涟漪。
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用手比划着道,“闻昔,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由于海水的阻隔,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微微颤抖着,但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突然,陆途猛地一颤。
那双已经异化成竖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浓雾深处,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爬满黑色鳞片的手颤抖着,指尖指向浓雾深处,仿佛那里潜藏着什么恐怖的存在。
那只手,原本是人类的手,如今却长满了蹼。
更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肢体。
闻昔顺着陆途惊恐的目光望去,瞳孔猛地收缩。
白骨!无数的白骨!
在幽暗的海底深处。
无数的白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座巨大的祭坛,白骨之上,爬满了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蠕动着,扭曲着,形状怪异的珊瑚盘踞在祭坛周围,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禁忌的秘密。
祭坛周围,跪伏着密密麻麻的身影。
他们身上覆盖着鳞片,鱼鳍狰狞地张开,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麻木。
这些都是曾经被献祭的祭品。
那些彻底异化,或者说已经被副本同化的“半鱼半人”。
他们姿态虔诚而狂热,对着祭坛中央的巨大贝壳顶礼膜拜,看起来更像是一群扭曲的守墓人。
祭坛中央,那个巨大的贝壳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呼吸般起伏不定。
就像一颗邪恶的心脏在跳动。
贝壳的表面布满了奇异的花纹,那些花纹如同古老的咒文,散发着神秘的力量。
它缓缓张开,露出里面模糊的身影,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
那低沉的吟唱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弹幕:前方高能预警!前方高能预警!】
【弹幕:这场景,晚上要做噩梦了……】
【弹幕:老婆别去!那里肯定有诈!】
那吟唱声越来越清晰。
就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三人的脑海。
如泣如诉,又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在三人耳边萦绕不去,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他们的神经,一点点蚕食他们的理智。
并且随着贝壳一点一点的张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贝壳中传来。
“该死!”唐瑭呜咽着咒骂了一句,奋力摆动着鱼尾,却如同困在蛛网上的蝴蝶,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闻昔,这歌声还真邪门得很!”
闻昔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诡异的吟唱声侵蚀,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我……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那吟唱,像情人呢喃,又像恶鬼的低语,钻进闻昔的脑海,搅得他天旋地。
“闻昔!闻昔!”
唐瑭的声音在海水中显得有些失真。
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焦急。
她奋力挥舞着鱼尾,想要靠近闻昔,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就在这时——
那些原本跪伏在祭坛周围的“祭品”们,如同被激活的傀儡,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跪拜的姿态瞬间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张牙舞爪。
它们不再是虔诚的信徒,而是从地狱深渊爬出的可怖怪物。
腐败的气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夹杂着海水的腥咸,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贪婪的渴望,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犬,朝着闻昔一行人张牙舞爪地扑来。
【弹幕:卧槽!这群玩意儿活了!】
【弹幕: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小心!”陆途在异化的苦楚中,挣扎着嘶吼了一句,竖瞳在昏暗的海水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他如今异化的眼睛,似乎能够看穿这些“祭品”的行动轨迹,以及它们身上最为脆弱的部位。
“左边!攻击它们的鳃!右边!砍断它们的鱼鳍!”
唐瑭虽然不明白陆途为什么能看得这么清楚,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手中的拳套化作一道粉色流光,反手一拳砸向一只“祭品”的鳃部。
腥臭的黑色血液喷涌而出,那“祭品”抽搐了几下,便沉入了海底。
闻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醒。
他咬紧牙关,挥舞着鱼尾,堪堪躲过一只“祭品”覆盖鳞片的利爪。
那爪子几乎擦着他的脸划过,一股腐烂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淡粉色的鱼尾在黑暗的海水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光,快得像一道幻影,鳞片闪着幽幽的冷光。
他狠狠一尾巴抽在另一只“祭品”肚子上,那东西一声没吭,撞上祭坛边的珊瑚礁,缓缓沉了下去。
那片海水,瞬间变得更黑了……
“左边!三点钟方向!它的眼睛!”
陆途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因为异变而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却依旧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忽略掉耳边充斥的诡异吟唱,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快速而准确的给唐瑭和闻昔提示攻击方向。
海水冰冷刺骨。
却不及他此刻内心煎熬的万分之一。
唐瑭立刻回应道:“收到!”
她没有丝毫犹豫,粉色的拳套在海水中划出一道流线型的光弧,狠狠地砸向那只“祭品”的眼窝。
【弹幕:唐姐威武!一拳一个小鱼干!】
“右边!砍它的鱼鳍!”
陆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闻昔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手中银光一闪,扑克牌化作一道银光,狠狠地砍向右边那条“祭品”鱼怪的鱼鳍。
鱼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断掉的鱼鳍在海水中飘荡,如同一片残破的旗帜。
然而,那吟唱声却在耳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蛊惑性,不断地侵蚀着闻昔的意识。
手腕上的个人面板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san值过低的警报声如同警钟般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虚幻。
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肌肉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颤抖。
一种诡异的酥麻感从脊椎底部蔓延开来,迅速传遍全身。
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正在逐渐苏醒。
“小心!上面!”陆途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但他依旧在坚持,像一个濒临崩溃的雷达,努力捕捉着周围的危险信号。
一只“祭品”不知何时游到了闻昔的斜上方,它像幽灵般潜伏在黑暗中,直到最后一刻才显露出狰狞的尖牙。
朝着闻昔的头顶猛扑下来。
闻昔几乎是下意识地扬起鱼尾,狠狠一抽。
鱼尾划破海水,带起一道凌厉的弧光。
“啪!”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海水中回荡。
那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海水中翻滚了几圈,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入深海,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弹幕:老婆身手越来越好了!不愧是我老婆!】
【弹幕:这鱼尾杀伤力max啊!想被老婆的鱼尾pia~】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更多的“祭品”从黑暗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这些“祭品”不仅仅是渔村这么多年来献祭的年轻后辈,更有厄魇游戏开始之后,进来这个副本的不少玩家也葬身于此,成为了新的“祭品”。
他们扭曲的灵魂被禁锢在这片海域。
被副本同化,成为了这诡异祭坛的一部分。
这片海域,早已变成了吞噬生命的无底深渊,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无辜的灵魂被囚禁在这冰冷的海底,成为了渔村贪婪人心的牺牲品。
祭坛中央的贝壳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那股吸力也越来越强。
闻昔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丝缠住的蝴蝶,无力地挣扎着,不由自主地朝着贝壳的方向飘去。
贝壳中,虚幻的身影终于完全显露出来。
他赤着上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在幽蓝色的光芒下显得更加诱人。
墨绿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漂浮在水中,暗金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闻昔,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又充满占有欲的微笑。
下半身,是一条布满黑色鳞片的鱼尾。
和闻昔的淡粉色鱼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黑夜与白昼的交锋,却同样充满力量和蛊惑。
【弹幕:这颜值!我可以!】
【弹幕:这反差感!爱了爱了!】
【弹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塞壬?好辣,想……】
“小闻昔……”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过来……”
贝壳里的家伙不过是抬起覆盖着黑色的鳞片的手,朝着闻昔的方向轻轻一勾,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他拉了过去。
“闻昔!”
唐瑭和陆途同时惊呼。
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其他“祭品”死死缠住。
近了,更近了……
闻昔几乎能看清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间的温热气息。
能清楚的看到他笑容里如同高空踩钢丝般危险的暧昧,以及暗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乖,到我这里来……”
闻昔不受控制地朝他飘去。
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如同漩涡一般,要将他吞噬进去,耳边回荡着塞壬蛊惑人心的低语,如同坠入了一个用蜜糖包裹着毒药的梦魇。
令人心悸的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忘记了挣扎。
闻昔几乎要贴上那具充满力量的身躯。
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两人,塞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海水的咸腥味,夹杂着一种奇异的,类似于铁锈的腥甜,这味道刺激着闻昔的嗅觉,让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塞壬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闻昔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闻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闻昔微微颤抖着,眼神迷离,仿佛被蛊惑了一般。
这下意识的小动作,似乎是取悦了塞壬。
祂发出一声低笑,那笑声在海水中诡异的扭曲变形,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呜咽,“小闻昔,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我的怀抱?”
“……慕那舍?”闻昔的声音颤抖着,竭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塞壬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暧昧,“很荣幸这个名字被记住了……”
他的指尖缓缓滑落,从闻昔的脸颊,滑落到他纤细的脖颈,轻轻摩挲着那脆弱的动脉,略微收紧,而掌腹则贴在锁骨的那串名字上。
那种冰凉的触感,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缓缓缠绕,让闻昔不禁屏住了呼吸。
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下。
他竟未曾想过自己的内心竟会涌动出一丝莫名的悸动,与微凉的惊悚交织在一起,演变成一种难以捉摸的暧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疯子,该你玩了。”闻昔的嘴角略微动了动,没有任何声音,却充斥着一股冷静又危险的气氛。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清澈的眸子瞬间被猩红所覆盖。
San值彻底归零。
体内的另一个自己,苏醒了。
“啊咧,又是这个讨厌的眼神,真是讨厌死了。”疯子闻昔的声音略微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所以,都杀了吧。”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如今易容的脸上显得格外违和,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魅力。
原本柔弱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躁和危险,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锋利的扑克牌,狠狠地刺向塞壬的胸口。
塞壬似乎早就预料到闻昔的举动。
不躲不闪,任由扑克牌刺入自己的胸膛。
扑克牌锋利边缘刺破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海底格外清晰,却诡异的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嘶……”
慕那舍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尾音微微颤抖,像是故意压抑着痛楚,又像是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刺激。
祂伸手抓住闻昔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缠,而祂的声音如同吟唱般的在耳边回响,带着一丝委屈而又愉悦的蛊惑。
“小闻昔,你还真狠心呐,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