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姒有轻微近视,大晚上的散光重,没看清,也没在意,手机在兜里贴着震动,她摸出来,一看来电人,背都自觉打直了。
“姑姑,您还没休息?”
“我休息得了?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平安也不报一句?”
颜姒一拍额头,“对不起,我给忘了。”
颜曦没打算真和她计较,“我问了裴律,嘴撬不开,你交代他不准和我说?”
“不想让您费心。”
“费不费心,我都已经知道了,要不是你给你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我就隔着一道屏风,听见了你的名字,我还真没法那么快派人过去,你真当自己能单枪匹马的,什么事都能扛?”
颜姒心虚,刚进去的时候,虽说没被为难,可只允许她打一个电话。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陆怀瑾,可贸然打过去,万一正是他忙的时候,所以才告诉了冯若希,让她帮忙联系陆怀瑾,其实后来陆怀瑾找的律师也来了,就和他一起,在后面那辆车,既然她已经出来了,律师就没下车。
“对不起嘛,姑姑……”
颜姒走到搂道入口,余光瞥见那抹身影还站在那,她有意的往另一边靠,低着头对颜曦撒娇,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脚,她往旁边让,半个步子没迈出去,又是一堵人墙挡在身前。
这下她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抬起头,揪着的眉头在看见江砚黎那张脸时,略略怔忡,呛得咳了两声。
“蹲个局子,把自己蹲感冒了?”
“没有……”
颜姒被吓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往低了放,她被江砚黎盯着不自在,别开眼去,细声细气的说:“我没事,到家楼下了。”
“早跟你说过,我在霖城有房子,让你去住你不肯,非要守着那老破小。”
颜姒往旁边绕两步,江砚黎又堵上来,她有些烦了,瞪了他一眼,江砚黎迎回来,眉梢轻佻,眼底慢慢压出一丝笑来。
颜姒都腾不出嘴来骂他,怕被电话那边的姑姑觉察到。
“我这儿挺好的。”
“犟脾气,就跟你爸一样!”颜曦懒得劝她,说了也是浪费口舌,“挂了。”
“嗯,晚……”
“安”字还没出口,耳朵里落了声拉长的盲音。
姑姑不想听她说话的时候,她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机会补全。
“呵……”
江砚黎悠悠的扫了一眼她收进兜里的手机,视线慢慢从她手腕往上,瞧到她脸儿上,“不被人家待见呢?”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散步。”
“从哪儿散过来的?”
江砚黎面不改色:“陈家酒坊。”
颜姒知道那儿,几栋别墅打通了,整体装修成苏式园林,那儿的茶艺师点茶功夫一绝,一般家底的人都进不去,主营高奢路线,进门的会费不光看钱,还看身份地位,二代的公子哥名媛千金们趋之若鹜,争相露头脸且败高踩低的地方,刚开业那半年也不叫这个名,是老板娘的青梅酒和桃花酿太好喝,才改成个酒坊的名字。
江砚黎那群人常去。
从那儿到颜姒这儿,开车都得一个半小时。
“你还挺有闲情,走路得三四个小时,怎么没把你腿给折了。”
江砚黎眉尖微微一蹙,喉间逼了阵笑上来,他堵了一肚子的气过来,被她呛两句反而舒服了,但不想被她看出来,别过脸去,压着嘴角笑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对别人都有笑脸,对我就跟见仇人一样,就这么不待见我?”
颜姒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像是在冷风里站了许久,散了不少,江砚黎很挑,他喝的酒很讲究,醉了闻着气味也不难受。
“喝酒了?”
“嗯。”
颜姒往他身后看,没瞧见他的车,也没有看见等他的人。
“你怎么回去?”
“不管我,你走你的。”
颜姒的确没打算要送他回去,牵牵扯扯的,没那必要,他要是想有人来接,不算难事。
可真就让她丢下他就走,心里又有些怪异。
脚都踩在台阶上了,颜姒顿了顿,又收了下去,她轻乜了江砚黎一眼,又抬起脚上台阶,没踩实,犹犹豫豫的又放回去。
“自己跟自己玩上了?”
颜姒惊得肩膀抖了一下,她往后半侧,肩膀都没转回去,只是轻微的角度,便碰到了江砚黎身上。
“你别离我这么近。”
江砚黎弯下腰来,身子俯低,下巴在她眼睑旁,“舍不得了,还是想送我?”
“神经!”
搂道本来就窄,他不退,颜姒就只能往台阶上去。
江砚黎果然跟在她后面上来了。
颜姒不想搭理他,奈何他的存在感的确高,走在她后面,她一整个心神不宁,浑身被盯得发毛,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转身把他堵在台阶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江砚黎慢悠悠的往她头上看一眼,“注意你脑袋上。”
“我注意我脑袋做什么,我现在最该注意的是你。”
颜姒转过身去,一步跨得大,声控灯没亮,她感觉到旁边有障碍物,额头刚碰到点东西,就被江砚黎给扯了回去。
她反应很大,推开江砚黎。
他扣着她的手往回拉了一把,对着空气“喂”了一声。
声控灯亮起,颜姒抬起的拳头还没抡到江砚黎身上,被他轻松捉住,往上面挑了下眼神,带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这儿是三楼和四楼中间的缓步台,台阶口的右面放了个柜子,一扇柜门的螺丝绣了,门歪歪的挎着,就靠最上面那颗螺丝给吊着,特松,柜门支出来,挡了一半的路。
先前还没有的,可能是哪户邻居给搬出来,打算空了再扔掉,或者另作他用。
颜姒要是没躲,撞上去,角度恰好能撞螺丝上。
“还打我吗?”
颜姒脸儿瑟瑟的,抿抿唇,“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你说声谢谢。”
“谢谢。”
“说谢谢——”江砚黎挑着唇笑,“得加个前缀,比如说老公,你说谢谢老公。”
颜姒看在被他给救了的份上,不和他计较,手从他手心里挣了出来,嗔恼的瞪了他一眼,避到台阶另一侧去,继续往上。
“真不叫啊?”
江砚黎将那扇柜门给推拢了,力道不轻,手抵着没松,声音略略发沉,“姒姒,现在不叫,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