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兰还真有些诧异,随即满脸高傲:“情意二字岂是可以用功名来衡量的?又岂是可以用门当户对衡量的?只要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这便足够了。芙儿,你是侯府嫡女生来尊贵,早就享尽人间富贵。怎么也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平民女子一般庸俗,竟还在意心上人的出身门户?”
周芙反而急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我们周家好歹是侯府,是皇室血脉,哥哥和母亲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们要是知道我与他生米煮成熟饭还怀了孕,肯定会打死我的。”
竟敢生米煮成熟饭还怀上孩子?不检点的东西。
赵素兰满眼鄙夷,隐隐带着几分嫌弃:“芙儿,你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不过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周芙犹犹豫豫:“他……他……想让我跟他走。他说,等生下孩子后,看在孩子的份上,母亲和哥哥一定会答应的。”
赵素兰几乎笑出声:“呵……果然是才华横溢的读书人,私奔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待孩子出生,生米都煮成粥了,侯爷和老夫人不答应也得答应。为了避免你受人非议,谢妙仪那商户女,也少不得要为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啊?你不阻拦我吗?”周芙并未听出她话里的嘲笑。
“我为什么要阻拦你?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向来清冷孤傲的赵素兰难得拉起她的手,苦口婆心道:“芙儿,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身份地位也不过是牢笼枷锁。我真羡慕你,羡慕你能遇上这么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况且,他才华横溢,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如今他落魄时你不陪着他,等将来他飞黄腾达,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周芙被她说得心潮澎湃,压在心头的顾虑终于彻底打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慧娘姐姐我想好了,我要跟他走。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一定能出人头地。我也一定能风风光光重回侯府,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跪地求饶……”
赵素兰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芙儿不愧是侯府嫡女,果然与那些个只会受人摆布的庸脂俗粉不同。”
周芙感激地握紧她的手:“还是慧娘姐姐你疼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若换做谢妙仪那个贱人,她肯定又要在我耳边念叨什么门当户对。成天就想让我攀高枝,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她自己。慧娘姐姐,听说我兄长时常来找你?你出身书香门第,清新脱俗不慕名利,与我兄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看好你们哟,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是我真正的嫂子……”
“芙儿别瞎说,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抛却世俗名利又何妨?安心的去吧,你一定能得到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赵素兰眉目淡雅出尘如仙子,眼底却满是鄙夷。
这个世道,向来是高嫁女。
周芙好歹是侯府嫡女,如果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望族,必定要陪送一大笔嫁妆。
本以为她与穷书生勾搭就已经是意外之喜,没想到,如今竟还有胆量与人私奔。
如此一来,侯府的一切,就都是他们母子三人的了……
第二日一大早,周芙院里的丫鬟们起身后,突然发现小姐不见踪影。
四处找了一圈后,终于在桌上发现一封信。
周老夫人年纪大身子骨又不好,这会儿还躺在床上。
看过信后,直接两眼一黑从床上栽下来。
又伤又病的周帷原本就因筹钱的事心力交瘁,闻讯赶到荣禧堂看见信,当场喷出一口老血,直直栽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从昏迷中再次醒来,就听见钱嬷嬷在旁边哭诉:“侯爷,老夫人说,她这辈子就大小姐这么一个女儿。大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请您派些人手出去,务必要将大小姐带回来……”
周帷就周芙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也是心疼她的,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
他怒急攻心,一边吐血一边怒吼:“来人,来人……将大小姐院里的奴才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她的下落。尤管家,赶紧带人到各个码头路口去打听,务必将大小姐找回来……”
尤管家一边唯唯诺诺应着,一边派人到文殊庙给谢妙仪报信。
谢妙仪离府之前就交代过,每隔五日,给她传递一次侯府的消息。
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平日里都住在梅林别院,所以到了传信的日子都会早早回到文殊庙。
除了露露脸之外,也会诚心诚意在佛前跪足半个时辰诵经祈福,祈求菩萨保佑自己早日怀上孩子,保佑前世作孽的人恶有恶报。
刚跪完回到自己的小院没多久,报信的人就来了。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孙源亲自上山。
“小姐您是不知道,府里最近简直乱成一团。家里面侯爷、老夫人、大小姐全都卧病在床,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外头债主临门,吵吵嚷嚷。不知情的路过,还以为长庆侯府被抄家了呢……”
孙源大口大口喝着热茶,将府里最近发生的事说给谢妙仪听:“侯爷里平日里总是自命清高说不稀罕您的钱财,这几日倒是开始稀罕上了。拖着条断腿,在府里到处搜刮值钱物件。听说啊,梧桐苑都快被搬空了。那外室成日里冷着一张脸,骂骂咧咧拿下人撒气……”
谢妙仪越听越不对劲:“你等等……周帷母子上山找过我?”
“这是自然。听说,正好撞上摄政王府的谢夫人在山上清修。侯爷纠缠不休,被打断一条腿。周芙更是出言不逊公然辱骂夫人,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哟……”母子三人生怕外人知道他们得罪了摄政王府,对外瞒得严严实实。
不过孙源是谁呀?这点消息还是能打探得出来的。
“你确定是谢夫人?”谢妙仪忍不住蹙眉。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
“听他们几人身边的奴才说,确实有贵人在文殊庙里清修,不过对方并未确切表明身份。大概是因为……夫人您这次上山清修,原就是替谢夫人祈福求子。正好那位贵人又没有表明身份,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误会了?”
谢妙仪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两个丫头:“庙里有贵人清修???”
半夏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长乐:“暂时没听说,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谢妙仪并未阻拦:“你去吧,仔细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早在上山之前她就已经计划好,要冷眼旁观侯府烂个彻底。
要将之前埋下的钉子,一次性全部扎周家人命脉上。
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回去。
就算周家人找上山,她打着摄政王府谢夫人的名号避而不见,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突然冒出个贵人,是谢妙仪没有想到的。
虽然她很满意目前这个结果,事情也很可能像孙源说的那样,都是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误会,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误打误撞竟帮了她,实在有点太过于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