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
“我从前置身事外,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可是当我到了议亲的年纪,当忠勇侯府的人用同样的眼光打量我,跟我说同样的话时,我才发现这滋味并不好受。”
谢妙仪愣了愣。
她一直以为前世的魏璃在忠勇侯府过得很好,原来,竟也是表面功夫?
魏璃自嘲一笑:“从前我总是刁难你,刁难嫂嫂。我总是认为,女子就应该贤良淑德谦卑恭谨,以夫家为天才是本分。可是当忠勇侯府那么对我时,我是真的很难受。我受人挑唆,对嫂嫂冷嘲热讽这么多年,是我无知愚蠢对不起她。我恨屋及乌,连带着经常欺负你,是我不对。尤其是那次推你下水,真的很对不起……”
谢妙仪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这种觉悟,更没想到还能等来迟来的道歉。
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如果你觉得对不起青菀,对不起我的话,那就做些什么来弥补吧。”
魏璃忙点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妙仪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我听说青菀如今被魏大人软禁,你能不能替我将这封信带给她?”
魏璃赶紧收起书信:“当然能了。嫂嫂这几天都郁郁寡欢,要是能收到你的信,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妙仪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拉起她的手柔声细语:“那就多谢璃儿了。青菀要是有什么话带给我,也麻烦你派人通传一声。”
魏璃拍拍胸脯打包票:“放心吧,我以前最看不起你,兄长肯定想不到我会替你和嫂嫂传信……咦,好像哪里不对?搞得我好像是红娘,替你俩鸿雁传书似的。”
谢妙仪被她逗笑:“那从今以后,就麻烦璃儿了。我进不去成国公府,青菀出不来。以后有点什么事,我只能派人去找你。”
“嫂嫂要和离兄长不许,直接将她给软禁起来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让她见到外人。你要是想找我的话别直接找,免得被兄长发现从中阻拦。找我的丫鬟,有什么消息让她负责传递……”魏璃说着,将贴身丫鬟叫到跟前给谢妙仪认人。
谢妙仪也叫来半夏和长乐,让她们互相认识一下。
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说完正事,魏璃话锋一转,厚着脸皮继续胡搅蛮缠:“你求我的事我答应你了,那我求你的事呢?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
谢妙仪试探着问:“你是说……让我把阿兄叫来?”
魏璃点头:“对呀。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我不喜欢小侯爷,也不想嫁到忠勇侯府。我喜欢谢承泽,想跟他议亲。”
“那摄政王……”如果谢妙仪没记错的话,魏璃最先缠上的是摄政王。
魏家和魏太后,也一直想撮合他俩。
“谁喜欢那种活阎王?”魏璃满脸鄙夷:“要不是看到他位高权重又年轻未婚,我才懒得缠他呢?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喜欢他。而是我家里想将我许配给他,太后姐姐也想撮合我们。在家从父,太后的懿旨也不能违抗,当然只能缠着他。反正他们最终都要将我卖掉,我不如顺他们的意,顺便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谢妙仪这次听明白了。
魏璃之前从来就没喜欢过摄政王,往后也不会喜欢小侯爷。
无论是之前纠缠摄政王,还是后来与小侯爷喜结连理,对她来说都只是父母之命,是政治联姻和太后的意思。
谢妙仪默了默,轻声问她:“既然如此,那这次,为何不肯再顺他们的意?”
魏璃也沉默片刻:“如果没见过兄长那般护着嫂嫂,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在梅林别院,我没有见到胆小懦弱的你,都敢与那个人……离经叛道,我可能不会有这么多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没有遇见谢承泽,就算有点想法,我可能也就认命了。可是,我曾经亲眼见过阿兄和嫂嫂恩爱,也曾亲眼见过他对你的好。又遇到谢承泽,遇到那个我喜欢,还能给我一生一世的人,我突然就不想认命了……”
是啊,见过阳光,又如何能忍受黑暗?
谢妙仪轻轻叹口气:“我很感谢你能喜欢阿兄,很感激你能看得上我们谢家。可是,我们谢家的门地真的太低了。我不是故意讽刺你,可是你忘了吗?以前你见到我时,总是一口一个低贱的商户女。你身边的那些小姐妹们,也是这样看我的。如果你与我兄长在一起,那你便是低贱的商人妇。当初你们如何嘲讽我,往后也会有人如何嘲讽你。璃儿,你能受得了吗?”
魏璃缓缓垂下眼,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收紧。
谢妙仪继续轻声道:“我家还算有点钱,衣食住行应该亏不了你。可是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本朝高嫁低娶,我十里红妆倒贴破落的长庆侯府,这些年受了多少刁难你应该清楚。就算你身份尊贵,一旦下嫁我们家,遭受的只怕比我更甚。就算在魏家的帮助下,我兄长可以入仕,从此摆脱下九流,但说到底还是寒门。在权贵世家眼里,依旧什么都不是。”
魏璃还是不吭声。
谢妙仪苦笑:“璃儿,我知道你虽然有时候任性,骨子里却是个好姑娘。你要是能嫁给我阿兄,是我谢家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可是,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去害你。别的不说,你就想想我这三年每次在你面前遭的冷言冷语。如果落在你身上,你真的承受得住?真的可以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