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走两步,就被家丁们重新抓住按在地上。
周鸿挣扎着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谢妙仪:“娘亲,我是鸿儿啊。”
原本不甚在意的谢妙仪心里咯噔一下,猛然转眸看去,果然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是一双看起来还算温润的眼睛,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又带着几分对血缘至亲的孺慕。
无论怎么看,都与六七岁时凶狠残暴的周鸿判若两人。
倒像是多年以后,在她教导下读书识字明理,学文练武习艺,在无数名师大儒的教导下,日复一日才磨砺熏陶出来的目光,也是侯门世子应有的气度。
也就是说,他除了是今生六七岁的周鸿之外,还是前世十几岁的周鸿。
他不知什么时候也重生了,拥有了前世的记忆。
“娘亲,你也回来了对不对?我知道您肯定回来了……娘亲,我错了。从前是我不懂事,受我阿娘和……不……您才是我娘亲。从前是我年幼无知,被赵素兰那个贱……被赵素兰和周帷蛊惑,所以才看不起您商户女的身份,才会怨恨您拆散我们一家四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周鸿见谢妙仪盯着他看,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
谢妙仪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继续盯着他。
周鸿被看得心底发毛,但还是继续讨好:“娘亲……我们母子那么多年,难道您都忘了吗?夫子教过鸿儿,生恩不及养恩大。娘亲您对我悉心教导,恩重如山,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听您的话绝不忤逆,好好读书练武,等将来有出息就为您请封诰命,让您做风风光光的太夫人……求娘亲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妙仪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那你倒说说看,你错在哪儿了?”
“我错在听从赵素兰和周帷挑唆,拿您当仇人看待。错在您逼我读书练武,我却当您是故意苛责虐待。错在您对我严加管教打我板子分明是想让我修身立德好好做人,我却看不起您出生低贱胆小怕事……”
周鸿说着渐渐激动起来想往她面前爬。
被两个家丁按住后,他仍旧不甘心地扯着嗓子嘶吼:“娘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原来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都是希望我能有出息,希望我能修身立德好好做人……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我会改的,一定会改的……求求您……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还做您的儿子吧……”
谢妙仪突然笑了,不咸不淡道:“你是皇室血脉长庆侯府高门贵女赵素兰的儿子,我若是认你为子,岂不是占了你娘的位置,让你们一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不能相认?”
这是周鸿前世亲口说出来的话。
如今被还回去,他瞬间有些慌乱:“不是的……我不要做罪奴赵素兰的儿子,更不要做周帷的儿子……我只想做您的儿子。”
谢妙仪挑眉:“凭什么?凭什么你想做,我就要收?”
周鸿忍不住激动起来:“娘亲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好好读书,好好练武,将来成为您的依靠,给您挣个诰命回来。”
谢妙仪又是一笑:“你父母俱全,我可不想做霸占你母亲位置,害你们一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不能相认的罪人。”
周鸿更加慌乱,泪流满面在地上砰砰磕头:“娘亲……这次是我自愿的,我愿意做您的儿子。求求您……求求你们收下我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不必正式过继,只做养子也行……我知道您心里有气,要打要骂随您高兴。只要您还认我这个儿子,只要您还愿意管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妙仪内心毫无波澜,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总怨我拆散你们一家四口,怨我占了你娘正室的位置吗?如今你娘和周帷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一家整整齐齐团圆,连周老夫人也在跟前,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
“你对我恨之入骨,心心念念不就是求个母子相认,一家团聚?如今我成全你,你哭什么?”
“……”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为什么不笑?是天生不爱笑吗?”
“娘亲,我……”
“闭嘴,娘亲是你叫的吗?要叫小姐,叫主人。”尤管家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出谢妙仪已经耐心耗尽,再次上前一巴掌抽过去:“你个刁奴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毁我家小姐清誉,我打烂你的嘴。”
所有的新仇旧恨,全都在这一巴掌里。
周鸿顿时被抽得满嘴是血,鼻血也跟着流出来。
谢妙仪厌恶地用帕子捂住口鼻退后两步,装模作样叹口气:“如今你有父有母,还有个祖母,我巴巴将你过继在名下实在说不过去。既然你一心期盼着一家团聚,那以后就好生团圆,在父母膝下尽孝吧。”
周鸿还想说点什么,但家丁们已经堵住他的嘴,强行将人拖走。
回锦绣院的路上,孙嫂子忍不住开口:“周鸿肯定是失心疯了,小姐您心善放过他,恐怕后患无穷。”
谢妙仪笑笑:“主要是想看狗咬狗。没关系的,我自有安排。”
恢复前世记忆的周鸿毕竟比这一辈子多吃几年饭,而且常年读书习武,肯定比如今六七岁的孩子更难缠。逼急了他,狗急跳墙也是可能的。
可是,他当初心心念念要一家团聚。为了能替自己母亲抢回正室夫人的位置,和周娇一起怂恿周老夫人将她活埋。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就让他去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所以谢妙仪才会模棱两可的说,他有父有母不方便过继。
其实周鸿自己也听得出来,这是挑拨离间的话。
问题是——
周鸿本性自私自利,尤其前世他被谢妙仪精心教养,早就过惯了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日子。
如今突然沦为罪奴,他肯定受不了。
再加上他生性残忍暴戾,稍有不如意便会对身边人拳打脚踢。
如今沦落到这个境地,肯定已经对赵素兰和周帷诸多怨言。
日后同处一个屋檐下,动手打骂绝对少不了。
再加上谢妙仪模棱两可的挑唆,他十有八九会抱着一丝爬出泥潭的希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家子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狗咬狗。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回到锦绣院后,还是立即命人去请尤管家。
没成想尤管家还没来,玉竹已经抢先一步跪到她面前:“求小姐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