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候,他们也想偷懒。
反正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
但尤管家要派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盯着,谁要是敢偷懒,立即一鞭子抽下去。
一家老小被打怕了,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干活。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就算好好干活也得不到善待。
首先,四大一小竟然只有一床被子。
如今已经是三月份,天气还算暖和。可他们睡在四面漏风的马厩里,没有被子几乎能冻死人。
于是乎,五人为了抢那床被子几乎大打出手。
周老太太痴呆,周帷半偏瘫还瞎了一只眼,很快就被身强力壮的玉竹和赵素兰母子踹开。
周帷头磕在马槽里,半天都没爬起来。
赵素兰母子之前在尤管家手下遭了大罪,又刚从天牢里放出来,这会同样没什么力气,根本抢不过一直好吃好喝的玉竹。
周鸿故技重施用牙齿咬她,差点被玉竹一巴掌打掉牙。
最后母子俩只能灰溜溜躲到一边干草堆里,任由玉竹一个人大摇大摆霸占一整床被子。
其次,压根不给他们饭吃。
自从入府那天晚上吃过一顿残羹剩饭之后,就一直没人给他们送饭吃。
期间,一家五口因为饿的受不了只能不停往肚子里灌凉水。
周老太太养尊处优半辈子又变成痴呆,饿极了什么都敢吃。
有一天半夜周帷被冻醒,竟然发现自己的老娘捡起热腾腾的马粪往嘴里塞。
“母亲,这不能吃……不能吃啊……”周帷半边身子行动不便,连滚带爬爬过去打掉她手里的东西。
可惜周老太太已经吃了几口。
最后苦着脸将嘴里的马粪吐出来:“呸呸呸……这都什么东西?又臭又苦的。”
周帷对周老太太还是有几分孝心的:“母亲,不能吃。先去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周老太太一时有几分茫然:“我都饿了,怎么没人给我送吃的?妙仪呢?我的好儿媳哪去了?”
周帷心中苦涩:“母亲,以后别再说这种话。让看守听见,又要拿鞭子抽你了。”
周老太太更加茫然,焦急的四处张望:“妙仪……妙仪我的儿去哪了?为娘冷啊,为娘饿啊……快去把我的好儿媳找来,让她给我煨火腿肘子吃,还要放些新鲜的春笋……谁把我的蚕丝被拿走了?这可是我家妙仪特地为我寻来的,轻薄又保暖,宫里的娘娘都没有呢……妙仪……妙仪……”
周帷再也绷不住,埋头失声痛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贪心不知足,害了自己,也害了母亲和芙儿……”
睡在角落干草堆里的周鸿被吵醒,像头暴怒的狮子般从地上窜起来,冲上前对他拳打脚踢:“大半夜的嚎什么?再嚎我打死你……你个没用的东西,当初在江南时,信誓旦旦说要让我们母子三人过上好日子。结果呢?让老子跟着你一起睡马厩……如果不是你没用,我现在已经是母亲名正言顺的孩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在话下,都怪你,都怪你……”
周鸿如今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枯瘦如柴,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但周帷偏瘫还瞎了一只眼,依旧没什么还手之力。
反倒是被吵醒的赵素兰一巴掌扇在周鸿脸上:“你叫谁母亲呢?周鸿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十月怀胎生的你?”
周鸿转身一口咬住她的手腕,恶狠狠怒道:“那又怎么样?母亲才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实际上你为我做过什么?我在侯府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全都是母亲在操持,花得也都是母亲的钱……她还低声下气为我请来名师,我书读的不好,她就让我练武。字写的不好,就让我学棋……夏天给我打扇,冬天给我添衣……你呢?你就只会人淡如菊,瞧不起她身份地位。”
前几日在谢府门口时,赵素兰和周帷母子都被家丁拖走,并没有瞧见周鸿跪地忏悔那一出,当然更没有人告诉他们。
如今骤然听见这种话,赵素兰仿佛见鬼:“你在说什么混话?你哪里又冒出一个母亲来?”
周鸿双眼赤红:“不是你们自己将我记到谢妙仪名下的吗?她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母亲。”
赵素兰:“???她不是不愿意吗?你这样上赶着像什么话?”
周鸿狠狠推开她:“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总端着一副人淡如菊的死样子,骗我仇恨她,害死她,所以周府才会被摄政王灭门,我一觉醒来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们有本事拿捏她,倒是一直拿捏住啊……赵素兰你自诩世家大族出身,结果连个商户女都拿捏不住……还有周帷,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有本事骗她,倒是骗一辈子啊……为什么上一世能让她呕心沥血为我出钱出力,这一世却不可以……废物,两个没用的废物……”
已经水火不容的赵素兰和周帷难得很有默契的对望了一眼。
什么被摄政王府灭门?什么害他一觉醒来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为什么周鸿说的话,他们一个字也听不懂?
“听不懂是吧?我他娘的也不想懂……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是侯府世子,是名师大儒的关门弟子……一觉醒来,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周鸿比他俩更抓狂。
上辈子他明明已经什么都有了,而且还害死了谢妙仪,如愿以偿为他母亲争取到正室夫人的地位,如愿以偿一家团聚。
结果,摄政王突然发疯,一人一枪直接屠了长庆侯府。
周鸿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并且被关进在天牢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渐渐意识到——
赵素兰和周帷就是两个废物,连他们自己都趴在谢妙仪身上吸血而活,又能为他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