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龙中俊明白,苍尔这是在逼他当场免去秦棋画的门主之职。本来,他已经暗中做好了打算,等到今日事了之后,会在私下里婉言劝说秦棋画自动请辞,如此一来,大家的面子上,也就都过得去了。但现在苍尔的这种行径,更加令他反感,所以,只是负手“呵呵”一笑,不置一词道。
“苍兄,你且消消火儿,别说这种气话。如今大事当前,还是先处理好外务为宜。”
苏紫衣从他的脸上窥出了端倪,急忙婉转劝说道:“至于你和秦门主之间的小小龃龉,可了则了,一笑何妨呢?!我相信,总门主的心中,自有分寸。”
“嗯,到底还是苏门主识眼色,会做人哪!”
龙中俊心中大悦地思忖着,便对苍尔,温和一笑道:“苍门主,我听苏门主此言,甚是有理,不知你的意下如何呢?”
“哼,苏门主,岂不闻:‘欲攘外,先安内’乎?家事尚未了结,苍某哪儿还有心思,处理外务哇?!”
谁知苍尔,却是一拧脖子,粗声大气道:“总门主,你这就给我老苍一个痛快话儿吧——我老苍请辞,你准是不准呢?!”
“总门主,请您不必为难,”
龙中俊怒上眉梢地才欲发作,站在他身后的秦棋画,已是上前说道:“他苍尔今日分明是冲着秦某来的,秦某立即请辞就是,还望总门主开恩允准。”
“嗯,好吧!”
龙中俊的心中暗自发狠着,微微一笑道:“那龙某今日,就听取苍门主的意见,先了断了内事,再理外务。”言毕,环顾着四周,顿了一顿。
“呵呵,既然诸位急于处理家事,那我们一家人也不便在场打扰,就此告辞了。诸位请忙,再会,再会!”
此时中间的那五个人见状,年长的男子,便连忙干笑一声道。说着,就扭头儿冲着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三个人一齐护着两名男童,慢慢向外挪去。
“哎呦!!这不是十一年之前,在长风客栈内,把‘他’扔进水缸里去的王二叔叔吗?!”
他们如此一动,阿梨便瞧清楚了,之前背对着她的另一名男子的容貌,当即认出道。接着,重新端详那名年长的男子,也是恍然识出道:“呀!原来这位伯伯,正是后厨的灶头,大刘伯伯呀!只是他比从前,苍老、憔悴了许多,所以,我才没能认出他来。可是,王二叔叔和大刘伯伯都是天大的好人,又怎会做出罪孽之事呢?定是被人诬陷的。不过,一来对方人多势众,二来此刻,场面太过纷乱,我还是再等一等插手的为妙。”
“好个奸夫淫妇,休想逃走!”
“妖孽!今天就是你们一家五口的死祭之日,还敢妄想趁机溜掉吗?!”
大刘等人刚刚向外挪动了一、两步,对方的门徒们,便立刻鼓噪了起来,挥拳舞袖地,亮出兵刃道。
“大家安静,稍安勿躁!”
那苏紫衣见了,就一振双臂,喝住了众人,又冷冷地瞧了大刘一眼,脸上满是轻蔑之色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老老实实地呆着,静候发落,才是道理。”随后,就躬身施礼道:“总门主,大家都在恭候您的定夺,请您这就发号施令吧!”
“嗯,关于秦门主主动请辞一事,龙某觉得,可以允准。然则秦先生的才干,大家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不仅是青环门的顶梁柱,同时,也是咱们联盟不可或缺的能员干将,理应受到大家的尊重。”
龙中俊点头说道:“在他离任之后,谁也不许对他有轻慢、嘲辱的言辞——大家可都听清了??”
“是,属下遵命。”
众人肃然应道。
“好,多谢大家的支持。”
龙中俊略一颔首,复向秦棋画这边儿,正色言道:“秦先生,今日之纷争,事端全由你单方面挑起,你日后须得多加检讨、反省才是。”
“是,秦某知罪了。”
秦棋画面目无光地,低声应道。
“好!总门主的评判,一向都是这么的公平、明正。”
苍尔则大为得意地拱手称赞道。
“各位,咱们十二联盟的众门主,历来以中壮年居多,甚至有两、三位,业已年过半百,却没有一位少年才俊。龙某早就有意,要破例扶持一两个年轻、能干的门徒,晋升为门主,好为咱们的联盟,增添几分蓬勃的朝气。”
龙中俊却是并不搭理他道:“故而,依龙某之见,青环门所空出的门主之位,可由该门的青年俊杰,朱长寿(圆柏花)接任——朱长寿,以后你就是青环门的门主了,记住,一定要恪尽职守,勤加打理门内的事务。”
“是!属下定当全力而为,决不敢疏忽大意。”
那朱长寿刚刚年满十九岁,本是青环门下寂寂无名的末流小辈,从未想到,自己会一跃升至门主的职位,当真是喜出望外,急忙出列,大声应道。
“嘁,朱长寿这个小女娃儿,哪有能力独当一面呢?还不是事事都得听秦棋画的摆布。”
众人皆都心下了然道:“这青环门的门主啊,实际上,仍然是他。”
“哼,总门主位高权重、一言九鼎,自然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人敢反对啰!”
苍尔的心中也不糊涂,忍不住怒气冲冲道:“而我老苍呢,可不就是总门主口中所说的,枯朽之木吗?理所当然,必须告老还乡,让位给年轻的后辈了!”
“呵呵呵,如此......,也好!”
龙中俊呵呵一笑,顺势说道:“既然苍门主执意想要告老还乡,那我龙中俊也不好强人所难,硬留着不放——因此,苍老所请,一律准许,即刻起便可离位回乡。所空出的位子,就由山石门的女门徒艾五星(侧柏花)补上吧!”
那艾五星是一名,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少妇,眼下正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回家,休养待产了。龙中俊选她为山石门的两位门主之一,摆明了是想要把十二联盟里,门徒最多、地位最高的山石门大权,交给苏紫衣来一力独担。
“是,多谢总门主的提携,属下感激不尽,必将鞠躬尽瘁,做好苏门主的左膀右臂。”
艾五星喜气洋洋地拱手领命,顺便,也向苏紫衣表明了态度道。
“嗐!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那苍尔的嘴里,口口声声喊着要辞职还乡,实际上心中并无此意,这时不禁懊悔万分,便眼巴巴儿地瞧向了苏紫衣,但盼她能够念及多年的共职之谊,为自己说项求情。
“苏门主,敢问您的高见如何呢?”
孰料他看了半天,那已经独揽了门中大权的苏紫衣,却硬是假装没有瞧见地扭过了头去,一言不发。苍耳迫不得已,只得出声暗示她道。
“咳、咳......,苍兄说笑了——我苏紫衣见识浅薄、头脑简单,能有什么高见呢?”
苏紫衣见自己实在是逃避不过了,就轻轻地咳了一咳,似笑非笑道:“咱们总门主为人英明,处事周全,苍兄你自己,方才不是也承认过的吗?!咱们这些做下属的呀,只须听从他安排就是了。”
“好、好啊,苏紫衣!你、我二人,共事多年,谁知你待我,竟是如此的无情!哈哈哈!”
苍尔始料未及地,气极反笑道。言毕,又恶狠狠地一指龙中俊道:“姓龙的!毕竟我苍尔多年来,一直在联盟之内辛勤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今,却想轻轻松松地只用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掉了,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
“诶?苍老这话,从何说起呢?!明明是你自己一再请辞回乡,龙某只是万不得已,勉强从命,怎么,反倒成了我的过失呢?”
龙中俊假作诧异道:“这得亏是众目睽睽,皆可为证,不然,我龙某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这......,我......”
苍尔一时语塞,无奈之下,唯有默然地环顾着四周,希望能有个把的交好之辈,为自己仗义执言。但可惜,视线所及之处,有的故交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有的,只当看他不到。
“唉!难怪世人都说:‘人走茶凉’,我老苍这才刚刚失去门主的职位,就已经是人神共弃,猪狗不如了!”
苍尔点头感慨着,不由得更加冲着龙中俊的身后,使劲儿一点,怒骂说道:“秦棋画!你是条汉子,就站出来,别躲在龙中俊的背后,装孙子!来、来、来,让咱们俩,一对一地分出个高低、胜负!”
“苍老,您这是何苦呢?!”
龙中俊微微一笑道:“咱们大家毕竟相处多年,有什么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呢?”
“嘿嘿,我呸!姓龙的,现在我老苍,已经和你们十二联盟毫无瓜葛了,你少在我的面前,如此地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苍尔一声怪叫,喋喋而笑道。说着,便“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阔刀道:“姓秦的,你要承认自己是个兔子,那就继续躲着别出来,我老苍不仅不会为难你,改日,还会奉上一堆胭脂、水粉,为你增添妆色,好让你更有资本,谗媚龙中俊!”
“好孙子!你祖父我当年,就不该一时冲动,让世上添了你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龟孙!”
秦棋画一听,怒发冲冠地张开了手中的竹简,跃出人群道:“来呀,我这就把你打得屁滚尿流,一直爬回到你娘的肚子里去!”
“秦先生,请你自重身份,文雅措辞!”
龙中俊顿时恨铁不成钢道:“否则,如何能让年轻的子弟们,对你心生尊敬呢?!”
“嘿嘿嘿,总门主见谅,属下明白。”
秦棋画一面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一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地朝着苍尔,嘴巴一歪道:“孙子哎,你磨蹭什么呢,可是怕了秦某不成?!”
“来吧,秦兔子,你苍爷爷,这不是在等着你吗?”
苍尔大步过去,挥刀舞了一下儿,摆出了一个起手式,冷笑说道。
“得嘞!咱们俩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秦棋画心机深沉,一旦到了关键的时候儿,还是非常沉稳、谨慎的,因此并不动怒,哈哈一笑道:“我就不信我会敌不过,你这只庶出的骟骡子!你听好了,三招儿之内,你要是能沾到我的一丝衣角儿,就算你赢!”
“好哇,我这个庶出的孤家寡人,正好儿无牵无挂,今天,就和你拼了!”
那苍尔出身低微,乃是一家商户的小妾所生,又因无儿无女,妻妾俱散,平生最是忌讳“不中用”、“庶出”、“骟”和“骡子”这样的词汇,一时只气得哇哇大叫着,挥刀扑了过去,冲着秦棋画,没头没脑地就是一阵乱砍、乱劈道。
“哟,敢情你今儿早上,吃的是没加黄豆儿的青草吧,煽骡子?!”
秦棋画举起了手中的竹简,将他的连番攻势,轻松化解道:“怎么把大刀舞得,比那柳树叶儿还轻飘呢,哈哈哈!”
“你这个阴损的小人!姓秦的,老苍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非杀了你不可!!”
苍尔越发被他气得失去了理智,嘶声怒吼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而手下所发出的招数儿,更加地没有威力可言。
“嘻嘻嘻!高啊,实在是高明得很哪!”
秦棋画正自暗暗得意偷笑,便忽听人群之中,有个阴冷异常的声音,如此嘻笑说道:“这个姓苍的笨蛋,眼看着十招儿之内,就要落败了!秦先生的口齿之功,着实是天下无敌,在下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呀!”
“不错,我怎么反而中了他的激将法儿了呢?惭愧,惭愧呀!”
苍尔心中一凛,当即醒悟道。遂向着方才说话的那名,三十余岁的壮年男子,甚是感激地看了一眼,但却并不晓得,此人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