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这个办法我一开始就排除掉了。”眼哥的声音有些不悦。
“那么原因是什么?”荀回问道。
眼哥斜过眼去看着荀回:“你受不住,这种方法相当于在一瞬间接受从死海倾落开始到现在所有落下三魂的过往和人生。”
“连巴哈姆特这种创世神级别的世界支撑者都跑路了,你是得多自信才觉得自己能够承受这种级别的大恐怖。”
“有一说一。”荀回竖起指头,认真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再说了,到时候撑不住,也可以用那个底牌中的底牌,回转时序来回到过去再做计较。”
“真是的,你怎么确定你那个春秋蝉是一次性的还是能重复使用的。”眼哥嘲讽地说道。
荀回:“……”
荀回咬牙,握拳,跺脚,做出一副当断则断的表情:“主要是舍不得斩击皇帝,这玩意可是我中二时代的幻想结晶。”
斩击皇帝也配合地在荀回耳朵里有节奏地扇动着翠绿色的光芒,像城市街头永不止息的霓虹灯一样。
“不管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感觉不行的时候我会决定用不用斩击皇帝的,我想想,保险起见,先用真以太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造物……”
荀回闭上眼睛,摊开的左手掌心慢慢幻化出一个物件的虚影。
是一把伞,一把普普通通的蓝白条纹的旧伞。
“当时造这把伞的时候,谁知道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啊。”荀回无奈地说道。
他把这把平平无奇的伞具高高地抛向灵界永远鲜明彻亮的天空,蓝白条纹被几乎消逝无踪的灵界月光温柔而温和地包裹起来,时隐时现。
“就让这把伞作为昔日平凡时光的陪葬品,悼念永不归来的日常吧——”
荀回轻笑着,双臂张开,解除了一直用真以太维持的浮空形态,如同陨落的星辰般向满目疮痍的大地坠去。
“眼哥,你知道我现在想起了哪句话吗?”在冷冽的风中,荀回问道。
“哪句啊?”眼哥配合道。
“《三体》里面壁者泰勒久久难以忘怀的一句话。”
“妈妈,我将变成萤火虫。”
下一刻,荀回的身体被庞大的重力压缩一般,瞬间变成一张薄薄的人体纸张,同时,以远超思维的速度延展扩张,犹如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将天地隔绝开来。
“下一步就是把身体体质转化为灵界生物,我来试试……”
荀回原本暧昧不清的犹如黑户一般的身体状态被强行改变,随后像是盖棺定论一样确定下来。
他庞大的身体被以太之风吹拂浸润,无数的光流在他身上蔓延,逐渐显现出与物质界身躯全然不同的超然。
虽然现在荀回的外貌是一张不断扩张的纸。
霎时间,如同洪流般的信息涌入荀回的脑海,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古往今来,诸天万界,无数人,兽,妖,鬼的过往与人生像决堤的洪水在荀回脑海中汹涌。
上一秒还是一位步履蹒跚,瘦骨嶙峋的孩童在漫天飞雪中茫然前行。
下一秒便是阴森辉煌的宫殿里,摇动的烛火和萦绕的香料气味中,阴翳的眼神和低垂的眼眸。
前一刻还是雨泽润下,万物生长,作为一个眼碧耳长,长发飘飘的精灵自由地骑射渔猎,驰骋于无边无际的森林之中。
下一刻便是岩浆横流,千里孤寂,身为一位深渊大群的恶魔头目统领着毫无生机的地狱焦土。
…………
不同的人生,不同的过往,不同的梦想,不同的命运,深邃的,粗浅的,冰冷的,热烈的。
无穷无尽的,或惨淡或美满的终局冲刷着荀回单薄的过往十七年人生,他的意识犹如风中的残烛般飘摇不定。
“这也太惨了——”“这简直就是个出生——”“这个我不好评价——”“哇,这么厉害,简直可以成为我的偶像了——”
荀回缥缈的声音伴随着无数人生的略过在虚空中回荡,他带入着无数人的生活与日常。并一一作出评价。
这是他抵御疯狂唯一能做的方式。
“我……我还能撑……撑下去,区区这……这么些人的人生,我能够承担,承担得起!”
“我现在才不是什么普通的学生,而是救世之主,劫中之子,能够承受得起他们的人生!”
荀回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呼啸着,一如当日在夜半风雨中面对便利店小姐李不清的意气风发。
他感到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以分辨当下与过去,虚拟与现实。
“这是要失败了吗?我还是赶紧自杀吧,免得到头来变成一具植物人,想回转时间都没有办法。”
“哈哈哈,看样子就我现在的状态,这段时间承受了过多三魂,除非解除灵界生物形态,否则怕是变不回去了。”
“但是解除的话,前面所做的就功亏一篑了,会把体内的所有魂体都排出去的。”
“不可以,我怎么可以倒下?我不能倒下!再撑一秒钟,再撑一秒钟!”
“等到地面上所有的魂体全都被我吸收之后,我才能进行下一步。”
此时,若从旁观者的角度注视灵界的话,会发现漫无边际的灵界空间里,苍穹与大地之间被一道微不可见的透明薄膜分隔开。
那是那是仍在不断靠着身体本能延展自己身体的荀回,他把身体转化为足以包裹灵界的薄膜,像是绝对之盾一样,把所有的东西拒之门外。
从天空中降下来的三魂犹如泥牛入海般消融在他的身体之上,片刻都不停留。
而已经在地面上如水流般盲目伏行许久的三魂也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样,仿佛有智慧一般,开始几近疯狂地腾空而起,朝头顶的薄膜撞去。
“这不是陷阱,不是终结,是各得其所的归宿,是每个人理应拥有的美好的未来。”荀回的声音如同圣灵一般飘荡在整个灵界,像是在安抚灵魂,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这并非出自责任,也不是出于义务,更不是什么虚荣心作祟,而是纯粹的,坚贞的,决绝的,执着的,即使流刑地狱,即使灵肉俱毁也无法动摇的——”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