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头领拓跋焘战死,鲜卑人失去主心骨,惶惶不安。
没了大人压制,本就死伤惨重的攻城队伍,也趁机退回大营休整。
武城上,火光通明,晃动的火焰映照出王修高大的身影。
他周身浴血,百锻横刀卷刃,漆黑的甲胄上染着一簇簇红漆,衬出别样的妖异。
呼,北风呼啸,空气中弥漫血腥。
王修眸色深沉:“通知下去,今夜警戒不得放松,万不可给鲜卑人一丝可趁之机!”
“另外,军中受伤的兄弟,务必用最好的药救治!”
“诺!”一直侍立在侧的田豫,神色一肃,立刻带人去传达将军的命令。
“时势艰难!”王修吩咐完命令后,重新抬首望向城外同样喧嚣的敌军大营,内心不敢有丝毫放松。
鲜卑人的进攻被打退了,但守军付出的代价惨重,城上残肢断臂伏尸磊磊,一个个伤兵躺在冰冷的土石墙上哀嚎。
夏军虽然配有随军医匠,但此战太过惨烈,鲜卑人的总攻不是开玩笑的,军中伤亡超出太多,医护人员根本不够用。
士兵们无疑是苦逼的,因为他们浴血奋战在第一线,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若是受伤,可能会因为来不及医治,而落下残废或死亡。
但没办法,医匠营的郎中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仍然力有不逮,这种情况下只能听天由命,看个人的气运及造化了。
攻城战火熄灭,守军伤亡惨重,鲜卑人同样也不好过!
中军大营,鲜卑各部头人汇聚一堂,拖律、拔图、库鲁等人面色深沉,眸子通红难言心中悲痛。
大人没了,六万部族大军失去统帅,前途未卜,下场如何不得而知。
军队统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支队伍没了领头的带领,那他们离败亡也就是时间段问题,这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也不远了。
这就相当于,羊群的头羊,狼群的狼王,乃至人群的领导者。
每一个群体都需要一个带头的,不管其能力如何,哪怕是一个昏庸之主,也比无主强。
这是共性,或许可以改变,但目前还没有几人能做到…
“我等不能坐以待毙!”众人沉默,气氛压抑,拖律受不了其中煎熬。
他率先出声打破沉寂道:“大人战死,军心崩溃,如今又被汉人团团围困,我等该何去何从…”
“今夜必须拿出一个章程,若然不用汉军来攻,我等便不战自溃…”
“不战自溃?”一直沉默寡言的拔图,猛然抬首。
他深沉的眸光,扫过大帐中的各部头人:“我军入境已有多日,大人战死,慕容铁骑坐视我军败亡,无动于衷...”
“武皋关外,三十万大军拿不下一座城关,我等还有何力言战...”
“依吾之见,无需再战,不若直接降了汉军,以保族人性命...”
拓跋焘与完颜宗率军入境,本是为了将并州各地汉军引出城关,而后利用骑兵优势逐一歼灭,但是如今形势如何?
雁门方向的慕容虎别说支援了,如今大军被困,他竟然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而武皋关外,大单于三十万主力大军云集多日,却连区区一座城关都攻不下来,这种情况下,拔图等头人早已绝望。
慕容虎与关外大军,任何一方有点进展,他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拓跋焘这支队伍无疑是精锐的,是勇猛的,若不然他也不会深入敌境,孤军弄险。
不是他们不敢战,不是他们不拼命,而是猪队友太多,除了送人头,就是作壁上观…
对于军中情况,各部头人也大都有所明悟,所以当拔图提出投降之后。
各部头人争相附和道:“骨头人所言有理,如今我军被围,友军见死不救,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等不义!”
“不错,降了汉军我等还有活路,若顽抗到底,军中粮草食尽,恐怕下场会更惨...”
库鲁目光闪烁,更是对着周围众人劝言道:“汉人素来仁义宽容,讲究以德报怨,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我军主动请降,对方不但不会苛责,想来还能得些美人奴隶与物资奖励...”
情况不妙,拖律想要重新组织人手再战,但是各部头人却又了另外的打算,那就是向汉军请降。
汉人宽容大度,仁德之名远波,看看乌桓人,他们经常南下劫掠,但只要适时认错,朝廷还是很仁和的,甚至赏赐牛羊美人拉拢。
只不过众人想降,拖律却不愿让他们如意:“哼,诸位想投降,就没有想过下场吗?”
“尔等难道忘了,部族南下所做之事,汉人真能宽恕了我等!”
说到这里,他一指拔图身上佩戴的那串骨珠:“我等一路行来烧杀抢掠多矣,长城边地一地腥膻...”
“这串珠子用了多少颗幼猴脑壳雕琢,难道你心中没有半点比数?”
“库鲁,汝帐中那些两脚母羊,是如何来的,在座的何人不清楚......”
听着拖律直言,众面色复杂无比,他们一路南来,奸淫掳掠乃是常态,烧杀屠戮也是常有。
若是按照正常的汉律,自然是死无全尸,甚至被挫骨扬灰…
见到众人面色有异,拖律还是以为自己的言语将心打动。
他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逐一分析道:“我等手中沾满汉人的血,便不能心存幻想!”
“更何况夏军那些将领,可不似中原汉军那般善人,李屠夫更不是以往的朝廷官吏....”
“噗嗤!”宝剑穿胸,鲜血肆溢,雪白的篷布被染成绛红色!
“嗬嗬!”拖律胸口一凉,艰难转首,他望向曾经的袍泽,瞳孔中带着不可置信:“你...为什么...”
“为什么?”拔图缓缓抽出手中宝剑,有些嫌弃的在对方衣领上擦了擦道:“老子想活,在座的人都想活,想带着族人们活下去…”
“你想死,没关系,但妄想带着我等一起下地狱,那就别怪兄弟们无情…”
说到这里,拔图缓缓靠近其耳边,低沉道:“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那么多女人白玩了?”
“嗬嗬...投降....”
“你们...也别想好过....”
灯火摇曳,映照出帐中头人冷漠的面孔,双目怒睁,但意识却逐渐陷入黑暗!
这就应了那句话,你想与别人讲道理,殊不知人家却已经起了杀心,想要你的命。
若拖律先起杀机,恐怕如今又是一番局面,可惜可叹。
拓跋部孤军深入,六万大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军队被困补给断绝,突围失利存粮无几。
再加上主将拓跋战死,军队失去头领,和主心骨,这种情况下,大多人其实已经有了决断。
拔图只是顺势而为,即使他不出手,其他头人也会挥刀,只是他抢先了一步而已。
“砰!”拔图随手将尸体推到一旁,目光阴沉,缓缓走上主位。
他环顾四周,沉声道:“如今碍手碍脚的家伙,已经清理…”
“我等还是重新…商议求和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