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尔喀盟在准噶尔之东,消息流传到了准噶尔部,年过六旬的老汗王摸着下巴,当即让人来求娶大清皇帝的嫡亲公主。
这番不知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江如吟心中有些惊慌,皇帝果然半个月没有来永寿宫。
像从前犯了错一样,哭唧唧向父亲要安慰,待情绪稳定了再去向母亲认错。
江如吟仍对江哲邸的事心怀芥蒂,收拾好了心绪,江如吟手书一封,由束冬送出了宫外。
博尔济吉特氏很快回信,她详细的给江如吟细细讲道:
准噶尔盟向来势大,所以东侧的咯尔喀盟被称作外四部,并称为咯尔喀盟。
前来求娶的是目前外蒙古势力最强的准噶尔部。随着时间的推移,准噶尔盟越强,也越发不满于对大清的俯首称臣。
先帝的恪靖公主嫁往了喀尔喀盟的土谢图汗部,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准噶尔盟势大,颇有以邻压邻的意味。而如今,恪靖公主在雍正二年逝世。
皇帝前些日子的举动被广为流传,准噶尔部当然坐不住,恐此举再次发生。而多兰又嫁往准噶尔盟边上的咯尔喀盟,也难怪准噶尔部汗王会派人来:一为试探皇帝心意,二为,若真能求娶到嫡亲公主,也能遍压蒙古各盟。
不必忧心,内蒙古也不会放纵外蒙古膨胀。若外蒙古当真与大清叫板成功,那第一个遭殃的不是大清而是喀尔喀等盟或是内蒙古。
内蒙古安逸,数年内不会想滋生战事,且内蒙外蒙之间的牧地、牲畜等纠葛、摩擦不断,很难携手对抗大清。
准噶尔部此举,内蒙必会干涉。咯尔喀盟被准噶尔盟排挤已久,土谢图汗部是咯尔喀盟之首,其余各部也是不愿意看到准噶尔盟如日中天。
皇帝从九子夺嫡中脱颖而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的。我儿只管放心。
一番话看完,江如吟终于心定。
而后,博尔济吉特氏怀念的说了几件在土谢图汗部的往事,字里行间皆是对恪靖公主的追念与崇拜:世人只知额吉娴于礼教、恭俭柔顺,却不知额吉对政治有独到的见解又果敢坚毅,所以被称为“海蚌公主”,而“海蚌(勃)在满语里就是参谋、议事的意思。”。
博尔济吉特氏从未想过江如吟会嫁往皇室,所以没有教过她满语。
博尔济吉特氏首次袒露心声:额吉在土谢图汗部并不是一帆风顺,其中艰辛自己早年有过体会。额吉常常给自己讲中原的文化、风貌,也因此自己才会对中原产生了无限的向往,也想为额吉看遍大清的万里河山。
博尔济吉特氏怀念的说:额吉得知自己的想法后很是支持,并为自己取了满语名字“萨比佛尔果纯”,寓意为迎春花。
在一个温暖的春天,博尔济吉特氏带着一队护卫离开了生存了十四年的蒙古。此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存在被抹去,除了阿布和四个兄弟,再无人提起。
信件的最后,博尔济吉特氏已经有些语不成调,她仓促结尾,不知是否暗自神伤。
江如吟叹了口气,思念涌起,心头猛烈的情绪无以言表。
那日之后,恭贵人再未侍寝,重阳宴刚升起的一丝情爱之心消失的荡然无存。
她私下告诉江如吟:如果不能生育能让自己看清自己的伴侣,这没什么不好的。
皇帝越发喜欢看望皇子公主了,连淑和公主都被送回了欣贵人身边。
准噶尔求亲之初,皇帝意属朝瑰公主,甄嬛曾进言让温嫔准备公主和亲的事宜,被江如吟推脱了。不知皇帝看望温宜时温嫔有没有为华妃求情。
元月前一日,众妃一同前往大清门送行,皇帝称:“华妃作为宫中最高位之一,自然是要来的。”
于是华妃也身着朝服朝冠而来,江如吟笑意吟吟的朝华妃点了点头,华妃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多兰早早地便起身开始梳妆打扮了。她那身华丽的婚服,可是内务府精心赶制而成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诉说着这场婚事不凡。那婚服的料子,是从江南千里迢迢运送而来的上乘绸缎,色泽艳丽却不失典雅,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用金银丝线细细绣着寓意吉祥的图案,有展翅欲飞的凤凰,象征着多兰公主出嫁的身份。
多兰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眼中却满是复杂的情绪。
很快,她扶着宫女的手,步步丈量过钟粹宫到大清门的距离,很远但时间远胜于距离,无论有多不舍,都已经到了大清门。
缓缓移步到恭贵人的面前,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那恋恋不舍的目光仿佛要将恭贵人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一般,许久都未曾移开。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静静地看着恭贵人,往昔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而恭贵人,也是红了眼眶,强忍着泪水,拉着多兰的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半晌才挤出几句叮嘱的话来,让多兰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多为自己思量。
多兰听着这些话语,眼泪终是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那精美的妆容。可她知道,此刻已容不得她过多地沉浸在这离别的悲伤之中了。她咬了咬嘴唇,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转身,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朝着皇帝和江如吟所在的方向走去。
皇帝得了多兰到了的消息,才放下折子过来,神色间有着几分威严。江如吟站在一旁,微微垂首,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多兰走到近前,缓缓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地向皇帝和江如吟告别。皇帝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语,大意是让她此去肩负起两国交好的重任,莫要辜负了大清的期望。
多兰一一应下,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迈着略显蹒跚的步子,朝着那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雕龙画凤的轿子走去。她每走一步,心中的不舍便多了几分,待走到轿子前,她最后回首望了一眼这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终是狠下心来,抬脚迈进了轿子。随着轿帘落下,隔断了她的视线,也仿佛隔断了她曾以为能与塔拉相伴一生的思绪。轿子缓缓抬起,朝着未知的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