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会儿,褚若回内室洗漱。
要躺下时,把吕妈妈单独叫了过来。
“听雨毕竟是襄王的女儿,不好一直待在侯府做个下人,妈妈有时间就劝劝她,让她早日回去认祖归宗。”
吕妈妈点头叹气:“我明白,只是那丫头不知怎么犯了倔,愣是不听劝,我也拿她没办法。”
这事主要还是靠听雨自己想通,否则旁人劝也白劝。
褚若也就没再多言。
回到侯府的第二日,襄王夫妇登门,一方面向褚若赔罪,另一方面想接听雨回去。
听雨避而不见,他们只好先回去,隔了一日又过来,听雨还是不见。
接连好几日皆是如此,这天上午,听雨终于露了面。
但她的态度很冲,“不用再来了,我是不会去王府的,以后你们就当没见过我,我也当没见过你们。”
襄王妃泪眼婆娑道:“是我们亏欠了你,你怨我们是应该的,可这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啊……”
襄王也道:“上次误认了褚欢,是我们的错……”
“我对你们是有怨,但不是为这些,”听雨打断二人,语含愠怒,“小姐对我有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把她打入大牢,差点害死她,我若就这么跟你们回去享受荣华富贵,我还算个人吗?”
襄王夫妇一怔,万没想到她不肯认他们,是这个原因。
今日迟岷也带着伤来了,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襄王恨得转身瞪他。
“还杵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向你妹妹请罪!”
迟岷应了一声,上前作揖。
听雨看也不看他,背过身去,“没这个必要,蒙冤受刑的不是我,险些丢命的也不是我。”
迟岷懊悔道:“乐平郡主那里,我会去告罪的,要杀要刮都随她,我绝无怨言,父王与母妃也不会管。”
“说得倒是轻巧,你什么身份?我家小姐哪儿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要是真有诚意,就该自刎谢罪。”
“这……”
他已经被北宁王废掉一只手了,难道还不够吗?
听雨嗤了一声,从他身侧绕过,径出大厅,回了内院。
襄王夫妇只得带着儿子回王府,待改日再来。
过了上元节,褚若好得七七八八,回了趟娘家。
褚纪伤得不轻,至今也还在休养。
“幸亏真相大白,不然妹妹真就要冤死了,”卫清娥亲自招待,话里很有怨气,“你是不知道,之前你被关到大理寺时,老爷和太太自己不管你死活,也不准你大哥管,后面褚欢被抓了,就急得跟什么似的,为人父母的偏心成这样,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
褚瑜哼哼道:“他们不一直都这样,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褚纪面露忧愁,“虽说皇上已经判了褚欢流放罪,可至今没见放逐她出京,怕就怕又给她翻身的机会。”
“怎么可能?”褚瑜觉得,不会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她伤的可是元清郡主,襄王的宝贝女儿,而且她还害得襄王夫妇迟迟没能与亲生女儿相认,这么大的罪,襄王怎会放过她?”
卫清娥颔首道:“三妹妹所言有理,这回褚欢就是能耐再大也难逃罪责了。”
“对了,”褚瑜挪到褚若身侧,笑眯眯地问道,“听说襄王的女儿就是姐姐身边的一个丫鬟?真的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你的丫鬟来头这么大?”
褚若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褚瑜一脸艳羡:“她就好了,不但翻身做了主子,还可以彻底脱离国公府,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快活呀。”
卫清娥笑叹:“各人有各人的命,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褚若摇首轻笑:“有什么好羡慕的?听雨当了十几年的奴婢,又小小年纪一身病,她吃的苦是别人一辈子都没吃到过的,若让她选,她应该不会选这样的命。”
“这倒也是。”
在沁雪院用过午饭,褚若与几人作别。
刚出院门,端国公夫妇派人过来,叫她去一趟。
褚若心猜是为了褚煦,自己正好也有话要说,便来到上房。
但她猜错了,他们不是为褚煦,而是为褚欢。
“襄王欠着你人情,只要你出面,求他放欢儿一马,他肯定不好拒绝的,欢儿过去的确有许多对不起你之处,等她出来,我一定押着她去给你赔罪,看在我跟你父亲的面子上,你就最后饶她一次,好不好?”
陈氏拉住褚若的手,语气带着乞求,极为殷切的样子。
褚若把手一摔,真想吐他们一人一口唾沫。
“看你们的面子?我请问呢,你们哪来这么大的脸?我身陷大理寺牢,命悬一线之时,你们可曾为我求过哪怕一句情?你们当时恐怕是恨不得我早点去死,以免牵连国公府吧?不管我死活可以,但不要再来恶心我。”
陈氏企图辩解:“你误会了,我跟你爹……”
褚若懒得听,“不用再浪费唇舌,我绝不可能放过褚欢!还有,我以后也不会再来给褚煦治腿,就让褚煦一辈子瘫在床上吧,这都是你们害的。”
“给你三弟治腿,是你与我们做过交易,早就答应的,怎么可以说不治就不治了?”端国公终于坐不住,拍案而起,瞪着眼像是要打人。
但褚若不怕他,“什么交易?我怎么不记得了?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就去治,不要在这里无中生有,拿不存在的事来绑我。”
“混账东西!”
端国公牙根发颤,脖子上两条青筋凸了出来。
褚若皮笑肉不笑,站起身道:“该说的已经说完,我就不多留了,你们二位保重。”
走时她还没忘了行礼,姿态是那么从容,带着一股决绝,没有回头。
陈氏才恍然间发觉,这孩子早已不是当初刚回京时的那个野丫头了。
又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是他们眼中的野丫头,这一路走来,她把褚欢踩在脚下踩得死死的,也把父母骗得团团转。
他们都错看了她。
沈婵即将临盆,冯昭想让她搬回身边住,但几番去向靖安侯夫妇提过,都被驳回了。
思来想去,最后放下身段,来到褚若这里,请她帮忙。
“燕归园环境不好,与这里又离得远,有点什么动静,这边很久才能知道,会耽误事,你也是女人,还是个大夫,应该最能理解沈婵此时的心情,你的地位今非昔比,看在你的颜面上,母亲一定会答应的。”
褚若哂笑:“我为什么要去?沈婵怀的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可没义务管这个事儿。”
冯昭皱眉道:“你怎么没义务?当初沈婵原本好好地住在外面,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你擅自把她接进侯府,她怎会被软禁在燕归园,受这种闲气?”
褚若愣了愣,竟长久无言。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不行?”
“你欠我的人情还少吗?”
冯昭心里立刻冒了火,“夫妻之间计较这么多,你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