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
培训工作,反正是有条不紊。我就请请老师,抓抓班级纪律。
表哥那边的事情也很顺利,平整土地,开始建房子。
有了手机,也不要时时见面,表嫂很主动,时不时打个电话给我,高兴地报告一件又一件喜事。
那段时间,我日子过得格外舒畅。
想象着十月份以后,店子就可以进钱了。那种暗喜是难以言说的。
一晃到了五月。
五月一日,肖逸结婚,我和少泽,行远,由旭哥开车,四人一起参加了他的婚礼。甚至,我还碰上了舒雨晴。
两人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打招呼,握手,笑着问候对方。然后,她又和少泽说笑几句,才走。她走路的姿势,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等舒雨晴走远一点。少泽附耳道:
“其实找她也不错,现在越发漂亮了。”
我白了少泽一眼。
少泽又故意刺激我一句:“不过,现在她可能过了青春期迷茫期,可能看不上你了。”
我再狠狠地白了少泽一眼。
旭哥倒不管这些事,让我们两个在后面折腾。
到江左打了一转,吃罢喜酒,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
肖逸为了结婚,前期一直没有时间来四市。我那本册页也一直没送给姚副市长。
到了六月中旬,肖逸有空了,我邀请他过来讲了一次课,才和他说了送册页的事。
肖逸说:“好,我和她晚餐时联系。”
我记得那是6月18日的晚上,破例没有月光,很合适送礼。
我和肖逸到姚副市长宿舍做客。也只是礼节性地坐了坐。
按到我们预先约定的细节——等肖逸上卫生间时,我马上把黑色塑料袋送给了姚副市长。
她问是什么,我说请人写了几个字。
等肖逸从卫生间出来,他就说:“市长,您也很忙。我就下次再来拜访您。”
出门,关门,下楼。像往常一样,事情办得顺利。
我还陪着肖逸,叫上少泽,去吃了顿夜宵。
想不到过了三天,不知是姚市长从哪里得到我的手机号码,她竟然亲自打了一个电话给我。
我当然存了她的手机。
但是,当她的手机号码在我手机屏幕上跳动时,我还是很吃惊。
她有一个女秘书叫史燕。
召唤我这样的人,一般都是秘书联系,而她竟然亲自打我电话?
看到是作品是鼎鼎大名的白云溪写的,要当面感谢我?
接通后,我说:“市长好。”
她只说了一句话:“你晚上七点到我宿舍来一下。”
说完就挂了。
接完这个电话,我莫名其妙。 整个下午一直在想,她是不是打错了——比如要打别人却拨给了我。
我本想回个电话问问,但还是放弃了。
到了晚上六时五十分,我就往11栋走。走到1102,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里面只有姚副市长一个人。我一闪就进去,把门关上。
她也没叫我坐,而是对我说道:
“你上次送的礼物,我也没问清楚是谁写的。我看了一下,你还是拿回去。”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象站在山顶看风景,一下被人推下悬崖似的。这等于她当面打了我一个耳光,一下懵了。
“我马上有个会议参加,我们一起下去吧。”
本来,我还是想解释两句,她这么一催,我无地自容,连忙说:“好好。”
接过她一直提着的黑色塑料袋。我想说什么,可一时说不出。
越是急,思维越乱,我竟然说:“那打扰了。”
像做贼似的,我迅速下楼,低头穿过林荫大道,快步向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册页,仔细检查,生怕白云溪漏写了一句话,或者写错了字。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了两遍。
既没漏字,又没错字啊。
那她为什么要退给我?
她讨厌我这个人?
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我跟她打交道的次数很少,只见了三次面。
第一次她来我们单位;
第二次钱永学来讲课,邀请她陪晚餐;
第三次,肖逸陪我到她宿舍打一转。
何况第三次,她家中没人。就我们三人。
她也没说不要。只是问这是什么,我说请别人写了几个字。然后,我和肖逸就走了。
所以,她讨厌我,这个似乎说不上。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是和肖逸一起去送的吗?
有可能这个,但是,她可以当时就退给我啊。当时就退给我,不是显得更清白?
最后,是她弄清了白云溪的书法很值钱?一本册页要一万多?
这个非常有可能。而且真的,绝对,一定是这个原因。通过打听,她觉得这个礼物不能收。
收下只是本册页,算起账来是笔巨款。
她觉得我花这么多钱,送一个这么重的礼物给她,大概是个行贿高手,这种人不可交。
我越想越对。
这不是几条鱼,几只鸡。值不了多少钱。一下送个这么重的礼物给她。不仅礼物没送脱手,还让她对我这个人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我很后悔,当时没多说一句——这是白云溪先生送给我的,因为里面有您的名字,觉得送给您收藏更有意义。
可是,当时也不可能这么解释啊。送礼的原则是快送快走。哪有人解释这是个什么礼物,它有什么价值的呢?
这种价值一般是主人事后评估。
何况领导家总是人来人往。快点送掉,快点离开。这是天下送礼的不二法则。
想了一阵,我想不出个所然,竟然主动找起烟来。
找遍了也找不到一根烟,宿舍里连烟盒都没有。
李老说过我迟早会抽上烟的。
现在,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一定要找支抽烟。一支,一支,一支就行。
好像不抽烟就会发疯似的。
我快步下楼,到苏姐那儿买了一包烟,也不回宿舍,沿着靠山大道,一个人漫无目的朝前走去。
我情绪很低。这比失恋还严重。
失恋了,可以再找一个,甚至可以带到原女友面前去显摆显摆。
让姚市长对我印象不好,那就跟下棋一样,一着走错,全盘被动。
这种心情,别人难以理解。
一是碰了一个钉子,你们想想,她是我的分管领导,我想要进步,当个什么副科长,孟主任同意即可。
但想要什么大的前途,她对我印象不好,一句话,甚至不要说话,只要摇摇头,我的希望就泡汤了。
二是她才来,到这儿起码也要干上个三五年。三五年走了也好,不走呢,要是还当上更大的官呢?一开始就印象不好,以后,我就等于送礼送出阻力来了。
三是我这种人,更像一个久病不愈的患者,经不起任何折腾。家里穷,没靠山,一切只能靠自己。分管我这一线的领导不喜欢我,仕途就要受挫。
越想越乱,越想越急。
心想这件事要是问问师父,也许不会出这样的洋相。
他娘的,真是花钱买罪受。
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了【三姐餐馆】,记得前面有个小公园,继续往前走。
到了公园,我也没有游园的意思,只是走得太累,进去找个地方坐坐。
不断地碰到游人,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特别是碰到一群学生,男男女女,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我心想,他们多幸福啊,没有尘世的烦恼。
找了一个小亭子坐下。
发了一阵呆,我开始朝另一个方面想。
这叫逆向思维。
你不收就不收,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只是一个副市长,而且还是排在后面的副市长。至少对我目前没有什么影响。我想提个什么副科级,张主任又不要向你请示,孟主任同意就行。
对,紧紧团结在孟主任,张主任这些本地人的周围。你一个副市长要进常委,起码得三年吧,你面前还有一堆副市长呢。
我不断地这样安慰自己,不断地强化我的这种推理。
坐了一阵,轻松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