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接着下,一道闪电骤然劈下,以秒来计算的迅速地照亮了昏暗的走廊,林漠骁的脸顷刻间变得清晰,再瞬间熄灭。
赵雅宁死死盯着他,心跳声逐渐融入暴雨,她无法相信。
林漠骁缓缓抬起黑睫,幽深的瞳中似乎有奇异的光芒,菲薄的唇似笑非笑:“不觉得吗?”
肩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赵雅宁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喉中干涩地问他:“雨声吗?是很好听。”
她还在坚持,她不相信他真的会等在这里听,她眼中竟有一丝祈求。
不要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
林漠骁笑了,尖尖的虎牙卡着下唇若隐若现,笑意不达眼底,看在赵雅宁眼里宛如恶魔降临,他摇摇头,遗憾地说:“不,是她。”
细细的猫儿般的叫声,S酒店的隔音已经算得上好,仍有挠痒痒似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下方门缝里溢出。
也许是斯慎明太过着急,回来时甚至没有注意到走廊深处伫立的男人,林漠骁在斯慎明开始敲门的那刻就已经走了过来,他看着门阖上,没有听到门内传来锁链上膛的声音。
斯慎明回去了,她不再感到害怕,是吗?
一开始声音很小,低的几乎听不到,只有微弱的水流声,再后来,他听到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清晰。
讨饶的轻语,嗔怨的撒娇,还有捂着唇压抑的叹|息。
从他的耳廓飘过,狡猾地滑入鼓膜,那些未曾从她唇中听到过的新奇声音,如第一次来到深蓝地球的外星人,对人类的繁衍方式感到好奇。
他感受着从心脏蔓延出来的诡谲电流,他垂眼看自己的胸膛,那里剧烈的跳动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鲜活的,失控的,有什么黑色的粘稠的液体要流出来了。
房内的人从浴室,再到窗边,时间如此之慢,逐渐变得具象,如沙漏小孔中丝滑流动的五彩砂砾。
林漠骁听到,他们最后来到一门之隔的玄关,距离不过五米。
隔着一道浅橙色的门,面对着面。
那些最亲密无间的话语,。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沉沉的眸子中。
他看到她的汗从鼻尖淌下,滴入深陷的地毯,他看到她毛衣内的脆弱脖颈,仰着头,那里应该还有另一只手。
一边水深火热,一边静谧寂寥。
林漠骁想起了少年时代,他对任何哺乳动物的脖子都特别感兴趣,他喜欢好奇地掐着颈动脉,感受脉搏的跳动,聆听来自生命的求救。
小秦芷很乖,充当他的实验工具,她眼里当然有恐惧,但她相信他,她又怕又渴望的眼神,会让他产生怪异的怜惜。
她的脖子现在不属于他了。
“你简直是疯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雅宁捏紧双拳,声音几乎无法自持,她的嘴唇都在抖动。
她像是看了一部猎奇的电影,胃里翻涌,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恶心。
骇人听闻来说都不为过。
她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词。
赵雅宁只觉一股血直涌到脑门,她感到片刻的晕眩,早就说了,所有人都在说,林漠骁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这个疯子连人类道德社会最基本的伦理观都没有了,他处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本我”阶段。
只为自己最原始的本能所驱动。
她低头看到一地毯的烟头,零零散散,那双黑白配色的Acne鞋面落满灰蒙蒙的烟灰,他不在意。
林漠骁大概站了很久。
他微一颔首,像是赞同她的话,“我知道。”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你男朋友等急了。”
那头的何萧允探出脑袋,有些焦急,“你们在说什么?”
女友的背影都在散发着怒气,何萧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两人迟迟不来,就要走过去。
林漠骁率先抬起腿迈了过来,他挡住何萧允的路。
“来做什么?”
何萧允视线依旧望着女友的背影,随口答,“雅宁想吃火锅,来问他们去不去。你跟她说了什么?”
何萧允说着要绕过他,被林漠骁一把扯住胳膊,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别过去。”
说罢又转向赵雅宁,“还不走么?”
“你凶什么啊?”何萧允听他对女友语气不善,登时急了,推他一把,“发什么神经,我们还没问呢……”
何萧允脾气很好,能突然来火,说明林漠骁那一声确实不客气。
林漠骁被他推得一侧肩膀往后一歪,倏地抬眸,眼中早已没有刚才懒散淡漠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复杂情绪——怒火以及突然从幻境醒来的阴戾。
眼看两人火气都要冒起,赵雅宁脚步挪了过来,挡在何萧允身前,她低着头,没看林漠骁,对何萧允说,“走吧,秦芷回复我了,说他们不去。”
“可是……”何萧允想说都到门口了,被赵雅宁拉着手离开。
走廊再一次恢复寂静,不远处的玻璃依旧倾洒着雨水,对面的高楼亮起一盏盏明灯。
林漠骁忽然没心情再回到那间房门口,他站在唯一一扇窗前,睨着楼下惊慌失措东奔西跑躲雨的人群,桥下江水河流湍急,水位线迅速上升,浑浊黑黄,藏在石洞里的老鼠痛苦地发出哀嚎尖叫。
众生相,爱恨嗔痴,他从未体验,也懒得体验。但现在,既然妹妹都拥有了,他也得跟上才对。
以前林芷静背着林栋,悄悄带林漠骁去江城据说最灵验的寺里算命,求签。
签是庙里正规求得,上上签,林芷静一喜,独自磕头谢过,转头带着他下山,被一老头拦住,神秘莫测。
他瞧着小小年纪就一脸阴沉的林漠骁。
“七杀攻身,伤官见官,格局大破,步步惊心。”
林芷静当即绿了脸,怒斥他胡说什么,老头不道歉,反而要钱。
佛门重地,林芷静不愿冲突,冷着脸给了他钱,带着林漠骁扭头就走。
老头在后头喊,“听我一句劝,只此一子,切勿再育。”
林芷静心想林栋都结扎了还怎么再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