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燕不知在大门前站了多长时间,她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块望夫石,双眼紧盯着村口的方向,期待着能够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
方子行也已经知道了堂哥遇险。
但他并未将这件事情告知父亲与叔叔。
并且命令府中下人三缄其口,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将大老爷遇险的消息泄露出去。
方子言如今就是方家绝对的主心骨,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那整个方家恐怕都将分崩离析。
有关于常凯行贿的这件事情,方嵇海也已经告知给了方崇岳和方子行。
在方子言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哥和侄子便成为了方嵇海最信任的亲人。
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方嵇海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而如此一来便更加加剧了方崇岳与方子行的压力。
让他们更加期盼起了方子言能够回来主持大局!
不知在门前等候了多久,陈凤燕的双腿已经站的没了知觉。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从村外疾驰而来,而在马车后方还跟随着众多的东厂高手!
眼见着众人均已撤回,陈凤燕总算松了口气。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车前。
而足义立雄也勒紧缰绳,停住了马车:“夫人放心,方先生并无大碍!”
“子言在哪,让我见见他!”
陈凤燕语气焦急,只怕会听到丈夫重伤的消息。
可就在陈凤燕话音未落之际,马车的车帘突然被撩开,方子言身姿轻盈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的身上脸上染满了血污,肩头和后背还充斥着几处刀伤。
可即便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却仍旧是十分灿烂。
面对忧心忡忡的陈凤燕,方子言笑眯眯对其说道:“有劳夫人担忧,为夫并无大碍!”
陈凤燕想要上前拥抱,但却被方子言连忙制止:“我身上都是血,要先去洗个澡才行……”
可还不等方子言将话说完,陈凤燕便已经扑到了他的怀中,并将他紧紧抱住:“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陈凤燕一头扎进方子言的怀中,说话都带着哭腔,也不管方子言的身上是否染有血污,只是将脸深深埋在方子言的怀里。
方子言感受到了怀中人儿的担忧与思念,伸手轻拍着陈凤燕的肩膀,并用下巴抵住对方的头顶:“我当然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身为朝廷官员,身先士卒本就是我分内职责,如果连这点胆量都没有的话,我又如何担得起大明国师的这个重任?又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对我的寄托?”
“那我呢?”
陈凤燕只反问了一句,便让方子言哑口无言。
是啊,天下百姓除了他方子言之外还有其他的官员可以申冤。
可是眼前人呢?
除了他这个夫君以外,陈凤燕还有谁能够依靠?
阔别已久的叔叔如今已经被判定为是盘剥百姓的贪官污吏。
父母也早已经在朱棣进京时被相继斩首!
放眼天下除了自己这个丈夫以外,她似乎已经无依无靠,那一声带着哭腔的质问让方子言心疼不已。
方子言紧紧抱住陈凤燕,同时柔声对其说道:“等我查清了这里的事情,咱们就回京城,我答应你从今以后绝不以身犯险,待到国泰民安之日,我便主动辞官!”
辞官二字并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莘莘学子寒窗苦读十几载,所谓的也不过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入朝为官。
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这是古代唯一阶级跃迁的手段。
也是无数文人一生都在追寻的梦想。
方子言口中这辞官二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他对陈凤燕的许诺向来不曾有所违背,陈凤燕自然也知道夫君对自己的疼爱与怜惜。
她轻抚方子言受伤的肩膀,语气轻柔的对其问道:“很疼吧?”
方子言摇了摇头,脸上满含笑意:“不疼,被你摸这一下,感觉什么伤都好了!”
方子言这油嘴滑舌直逗的陈凤燕噗嗤一笑。
而足义立雄此时也十分识趣的将马车赶往了方家,并未继续在方子言与陈凤燕的身边驻留。
府内众人先是将伤员搀扶回去,随后又将被方子言打晕的孙灵抬回到了客房。
方子行专程派人到几十里外的玉安县请来了大夫,为众人包扎伤口,同时检验了孙灵的伤势。
所幸孙灵在那场乱战当中并未受伤。
只是在意图冲回敌阵的时候被方子言用一记手刀打晕过去。
一直等到傍晚,这才悠悠醒转!
孙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一间装点华贵的房间当中。
八仙桌上摆放着茶具,香炉里还冒着袅袅青烟。
自己的身上盖着一条绣花锦被。
刚想试着翻一翻身,却忽觉自己浑身酸痛,仿佛是刚刚干过什么体力活一般。
孙灵躺在床上,回忆着自己之前经历的种种。
一想到自己那些手下全都死在了码头。
孙灵就觉得痛心不已。
她记得自己昏迷前一刻还在与方子言对话。
想来这里应该就是方子言位于浙江的宅邸!
孙灵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哪怕是在此等陌生的环境中苏醒,也全然不曾有半点惊惶之感。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跌跌撞撞走出门去:“方子言呢,方子言!”
两名婢女受方子行的差遣,一直等候在孙灵房间的门外。
如今听到房间里传来叫嚷的声音,一名婢女便急匆匆的去请方子行,而另一名婢女则是顺势搀扶住了从房间里闯出的孙灵。
“这位小姐,我家大老爷深受重伤,如今正在调养,您是我们方家的客人,我们不敢怠慢,请您稍等片刻,我们已经派人去请二老爷来与您会面了!”
孙灵打量了一下院中的陈设,发现这里假山游廊应有尽有,金鱼池宛若一座小湖一般。
那池中游弋的锦鲤可谓十分肥硕,一见到有人从此经过,便纷纷从水中探出头来想要讨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方子言这个狗官,在京城呼风唤雨也便罢了。没想到在浙江地方竟然还有一处如此豪华的宅邸,不知是蚕食了多少民脂民膏,才修的这般富丽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