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微没跟着晨曦一起去村子，洛洛和沈熙不放心，跟着去了。
再回到招待所，孩子们都挺沉默的，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还有一个白塑料桶，五斤装的，里面装着醋，醋味溢出来，很好闻。
“耿叔给收拾了一袋子大枣，还去邻居家要了几个石榴。耿婶把耿叔装酒的桶倒出去，给灌了这一桶醋……”
沈熙给洛清微看布袋子里的大枣和石榴。
洛清微拿了一个枣尝，味儿特别好。
洛洛坐在坐边，想了想，跟洛清微说呢，“陵园村在景区别上，平时卖点水或是手工艺品，都能有点收入，耿家也没到吃不起饭的程度。
耿叔春天的时候挑水上山踩到石头崴了脚，几个月不能卖水，少了收入。耿秀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想帮家里忙，又挑不动水，就让耿婶做了包出去卖。
耿婶还说，以为卖不掉，到时给孩子们一人一个当书包，本钱也不算赔了。
他家人心态挺好的。
就是孩子多，日子才过得紧。
妈，你说本来不用这么穷的，为啥非得生这么些孩子呢？
还要被罚款。
我听村里人说，耿叔耿婶原来去特区打工，挣得挺多的，日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后来一个接一个的生，耿婶身体不好了，罚款把钱也罚没了。
一切从头开始。
我看村里大部分都是两个小孩，听说是有政策，农村户口的，头胎是女孩，可以生二胎。
他家老二就是男孩，为啥还要生呢？
老三也是男孩，还不足性，还生。
我没好意思问。”
哎……
洛清微叹气，“有一些陈旧的观念得慢慢的改变，等耿秀和她的弟弟妹妹长大了，出去读书，见了世面，长了见识，会有影响。便这个影响，也可能不是一代人就能扭转过来的，可能要三代四代……
就像我现在从事的妇幼保健的工作，你们知道我见过最多的是什么吗？
不是孕期产检的不规范，甚至没有产检。也不是产前产后没有护理。是丢弃女婴。丢弃还不是最严重的，有多少女婴被溺毙，大冬天扔到外面冻死，扔到山里喂野兽。
还有，一些想儿子想疯了的人家，自己生不出来，就买。有人买就有人卖，就有人贩子。丢了孩子的人家，为了找孩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都是现实。
任重道远。”
孩子们大了，没什么不能讲的，见一见他们没见过的另一面，不是坏事。
“又没有皇位要继承，生那么些孩子干啥？好儿不用多，一个足够用了。生一堆败家子，还不如不生呢。”
沈熙在一边儿骂。
晨曦才说话，“四婶，我把我包里的七百块钱都给耿婶了，让她给耿秀交学费，够她用到小学毕业了。您说这钱，真的能用到耿秀身上吗？”
这……
洛清微摇头，“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但是你要是不放心，你二叔公司在这边也有生意，你可以托你二叔，每年让人来村里看看，耿秀有没有好好上学。”
洛洛皱眉，“我觉得没必要，升米恩斗米仇。你把钱给她了，我问过，那钱够四个孩子读到小学毕业的。她要是没本事保住自己上学的机会，你再怎么帮她，也是个废物。你能养她一辈子吗？自己都还没养活自己呢。”
“不是，小妹呀，耿秀才八岁……”
八岁的孩子，你指着她能懂多少？
“但是她就懂一直跟着你，不声不响的把包卖出去了。你给她糖的时候，她拒绝了吗？”
人和人的八岁，是不一样的。她可能小，但不是没心计。
这话堵得晨曦没法回。
沈熙想想，说他姐，“姐，我觉得洛洛说得也没错儿。这世上可怜人多了，你能见一个救一个？你给她机会了，能不能争一个好出路，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没有家庭托举，就得自己挣命。她跟我可不一样，我命好，不学习还能出国留学，她不学习就是自己放弃了，不值得同情。”
哎哟喂，这熊孩子，他也知道他有依靠，所有不好好学习呗？
洛清微看着沈熙，看来还是揍得轻。
回头得跟二哥二嫂念叨念叨，臭小子心里明镜儿似的，就是生作！
才这么一想，沈熙一看他四婶的表情，马上举手，“四婶儿，可不带告家长的啊。我又不是丈着家里条件好就吃喝嫖赌，我也没犯原则性错误，也没犯法，我连早恋都没有，撩小姑娘都不敢。我就是懒，没把书读好而已……
我最多是纨绔，但我可没败家啊。”
看看，他多有自知之明。
可是更让人想揍他了……
“妈，我能跟你一起去工作现场看看吗？我不捣乱，就看着，还能帮你跑跑腿什么的。”
洛洛想着妈妈说的那些事情，想亲眼看一看。
“我也想去。”
晨曦也说要去。
沈熙刚想说他也要去，一想那是妇产科，他一个大小伙子，好像不方便。
“行，想去就去。沈熙也去，在外围帮着搬搬抬抬，小伙子有劲儿。”
不图他们有啥感悟，只一点，在妇产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狗血事，千奇百怪的不同类型的渣男。
哪怕只是让俩闺女见识见识物种的多样性，对渣男有点警醒呢，也行。
一个月的时间，孩子们还真就不声不响的跟下来了，休息时还把周边的旅游景点都走了一遍。
回程的飞机上，晨曦算账，“完了，我啥纪念品也没买，我妈给我带的五千块钱，我都花完了。我自己攒的两万块钱压岁钱也都花了，还想当大学学费呢……”
这孩子心善，看到可怜的人，有困难的人，她就帮。不知不觉的，就把钱都花出去了。
“姐，我有钱，回去我给你补上。”
洛洛也帮过几个交不出手术费差点儿出人命的产妇，都是真要命的关口上的。没花多少钱。
沈熙嘿嘿的笑，“回去咱们有升学宴，肯定能收到大红包，姐，你还怕没钱交学费啊。你得想想怎么跟我大伯娘解释，你咋花了这么些钱……”
在医院的时候，高考成绩就出来了，洛洛又拿了个状元，成绩一出来，医学院就在学校里拉了大横幅，写着欢迎1994年京市状元沈洛初同学被本校药学专业录取。
晨曦考得也很好，考上了青大的建筑系。本来报考的计算机，但是太热门了，她没竞争过别人，调剂到了建筑系。
沈熙考了468分，重点分数线就是468分。普通本科的分数线是406分。这分数，比他本人和他爸妈预想的要好太多了。可偏偏呢，这个分儿，说是到了重点分数线，可实际上，是没什么重点大学可以上的。当初报考的时候，谁都没以为他能考上重点分数线，报名的重点在二批录取的院校，第一批的报得高，肯定录不上。
可到了这个本儿，普通本科，家里又不甘心让他去读了。他爸还想着，不行就给学校捐图书馆，看看能不能给送到重点大学去。可他妈怕送去了，他也跟不上人家重点大学的课程，毕不了业，还浪费了四年时间。
咋办呢？两口子就商量孩子，要不要复习一年。
熊孩子死活不愿意再过一年高三猪狗不如的生活。
最后还是决定出国留学。
总的来说，今年仨考生，都考上了。
这会不管沈默哥仨儿怎么想，俩爷爷直接拍板，必须得回老家给孩子办升学宴。
光耀门楣的事儿，必须得办！
还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怎么盛大怎么办。
不收礼，只为了让洼金县的父老乡亲们都知道知道他们老沈家的孙辈，都出息，考上大学了。
这不，只等着孩子们回京城，收拾收拾，就要回老家办宴。